我雙手捧著這顆銀白色的蛋,站在天虞山腳的岔路口,一臉茫然,不知道何去何從。出世後我在天庭、天虞山、青丘、都住過個把萬年,期間一直混吃混喝。認識了青珩後,我便和他打著巡查三界的幌子開啟了公費旅遊,哦,不是,是流浪之旅。
現今帶著一顆蛋,自然不好叨擾青丘,人間更是不方便,魔界…嗬嗬。人間有句俗話說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神仙妖魔鬼怪的地方就是血雨腥風的江湖。想來想去,這小蛋比較要緊,我還是尋個偏僻地界好好護著它罷。
看來,我的確需要建一個自己的仙府了。我托腮思索:“我記得這大荒中好像有座洹山,就在沈淵附近,這樣倒好,離你出生之處還近點。山東麵還有一株那三桑樹,等你化形後,我還可以讓三桑女織套頂好的天衣送與你作禮物。你覺得可好?”
一陣漣漪一般從蛋殼頂端流瀉下來,銀白色的光芒撲閃撲閃,好似在表達什麼心意。堅硬的蛋身也攸地柔軟起來,倒像個放大版的白圓子,好不軟和。
“哦?你很歡喜?”
圓子上下跳了跳,似乎在點頭讚同。
我樂得一把抓過圓子,在手裏揉搓:“原來你是有靈識的,那我可就好過點了,不然大荒總歸是太偏僻無聊點了。”
我駕著一朵卿雲往下探身望去,洹山多金玉無草木,看起來很是磕磣。我在我那些寶器中搜尋了會,終於找到了七十二棲霞明宮圖,我打開畫卷將它拋在洹山山頂,眨眼間雄偉的宮樓殿宇便拔地而起。這法器沒什麼大用處,最大的優點就是方便好看!沒錯,就是好看,山頂立刻豐盈起來的赤色煙霞漫布穹宇,瑩白殿宇內隨處可見已經開花的合歡樹,樹下疏密合宜地植滿赤色芍藥。一彎藥泉卻是散發著幽幽藍光,好似被碾碎的寒星,氤氳著一溜的霧氣。原本荒蕪的山丘立刻遍山披上綠意,生動起來。
青珩總說我是個俗神,非常、徹底的俗氣。那些桃花小築,在我看來就是雞舍農屋。住得慣的都是九重天上的金玉宮闕,我想俗就俗罷,但是有更舒適的不住,我豈不是太二了麼?然後,青珩往往會接著指責我,說我沒有情調,這是我單身數萬載的根由。數次我都是沉默回應,終於有一次沒忍住,我嗤之以鼻地懟了回去:“情調是什麼?難不成隻有你這種會調情的才算有情調嗎?”聽罷,青珩便在一旁以頭搶地,鬼哭狼嚎,耍起瘋來:“無邊,現下你一張嘴可真是毒,你真的不愛我了,你說你是不是外麵找好俊俏小神君了。”一旁路過的小仙君雷在原地,動彈不得。從此,天界便開始了我和青珩的斷袖緋聞。
如今,我確是承認自己的確是個沒情調的了。我縮在被窩裏,隻露出一雙眼睛,有些無奈地望著伏在我懷裏的那顆蛋:“小家夥,你不是應該睡在我給你做的小窩裏麼?”
白圓子似的身子扭了扭就沒了動靜。
“你不是想和我一起睡罷?”
白白的蛋殼上紅光一陣亮過一陣,這…是害羞了?
我伸出手臂提起它:“這可不行,雖然你現在是一顆蛋,可誰知道你日後是男是女呢?”
白圓子拉長身子,往我手裏拱了拱,蹭了又蹭。
我似笑非笑:“我也是從你這時候過來的,我還不懂嘛。上祁已經說了,你成年化形的日子快了,可別裝嫩了。”
蛋身的光澤漸漸黯淡下來,好似認命一般。我好笑著用另一隻手彈了一下白色的殼,便要將它扔回它的小窩,然後哭笑不得的是,這隻蛋簡直像是黏在我的手臂上了,愈發像隻化掉的麵團。我扯了會,都扯的變形了,白圓子也還是死死地黏在我的手臂上。
我歎了口氣,罷了,黏就黏著罷,我也不再糾結。將圓子一起放在被子下,小家夥尋著暖源直直地鑽到我胸口,我扯了扯嘴角:“你這倒很是會選地方啊。”
圓子又蹭蹭我的臉頰,隨後逐漸安靜下來,像是睡地沉了。
這樣看來,有個小家夥鬧著陪著卻也挺熱鬧的,沒有我想象中那般麻煩。我用下巴點了點團子,沒動靜。“你睡地倒是快,我還沒告訴你呢,我給你起了名字,喚作‘寒淵’。”
燭九陰司日月,沈淵水寒才能壓製得住,二者調和方能長久。
你是古神一脈中本不應出現的意外靈胎,不論你誕生的原因為何。我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常常久久的,不要像昊天一般,猶如天上耀日,太過火熱,太過溫暖,太過矚目,最後卻隻落得神魂隕滅的慘烈結局。
我一定會護你周全。
就像當年昊天護我那般。黑夜之中有銀色光芒輕輕地浮起,一點一點在洹山的月光裏有節奏的一上一下,像是胸膛裏平和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