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丟失助杖,兩腳奔波,她跑得急了,雙足酸軟,隻得大聲叫喊:“我跟不上,你跑得太快了。”
木桑俯下身抱起小透,健步如飛,快速而前。
小透一驚之下脫口而出說:“放我下來。”
木桑不停她的,足下加勁,腳力持久。
漸漸地天色暗下來,長夜將至,寒色深濃。
小透說:“除了上一次,我還不曾深更半夜在森林裏。”
木桑感慨地說:“我倒是荒山野嶺慣了的,膽子也自然就習慣了。”
“真的什麼也不怕了。”小透剛說完就見木桑麵容肅然,她不解地問,“怎麼了?”
木桑冷冷地說:“我找到凶手了,就是它們。”
小透留神望去,看見身側有一棵大古樹,正是自己第一日所見的那棵怪醜老舊樹。
月光銀灰,怪醜老舊的樹梢上倒掛著累累的果實。黑樹白果,寒氣森森陰透骨。待小透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些累累的果實竟是一隻又一隻乳白色的蝙蝠!
天地間一時如死靜寂。
小透感覺到深深的恐懼,寒氣自腳底湧泉直衝百會,激出一身的冷汗。
木桑拉起小透,抱緊她衝跑而出。顯然為時已晚,蝙蝠已經醒了!
老樹的最高處,一隻大白蝙蝠張開雙翼現出猙獰的麵目,兩隻眼亮!
小透回頭去看,看見白色異蝠大張血口,噴出一團惡心的暖意。
地覆天翻恐懼,透膽生寒!
暖氣煙霧,衝醒了樹枝上所有倒掛的蝠,它們一下子全部衝了過來!
小透被嚇了一大跳,急忙轉頭,又崴了腳。木桑覺察到了,抱住小透拚命向前衝逃。
尖銳的樹枝,柔韌的草條,割傷皮膚,血香洶湧。
無數的白蝠爭先恐後地垂涎,撕扯出它們尖利的牙齒。
小透撥開及膝的草,忽覺涼颼颼一股凶氣,寒森地撲在她的後背上。她以為是白蝠咬中了,回頭見後方似乎出現了一隻嘴尖耳大的狐頭。小透定睛再看,隻是她的喘氣籲籲烘成的一團蓬蓬的雪白色霧氣。
小透嘴裏的呼吸是白色的,突突地一蓬,煙氣密結著。
一隻白蝠的尖利牙齒咬破了霧氣,雪白的汽消散,所有的蝠前撲後繼地上攻。
木桑急跑間扭傷了腳踵,一拐一拐痛得舉步維艱,趕了一段路,再無法堅持。
淒風烈烈,寒冷損傷,裹挾著腥氣。
眼見情勢危急,小透掙下地,扶助蒼肆奮力奔跑,他們翻過一座林,穿過一片田,跑過一架橋。
道路開始寬闊,木桑一邊跑,一邊大聲叫喊,以求讓村民們盡速歸家,閉門關戶。小透明白他的意圖,也大聲叫喊起來。
村民們於睡眠中聽見木桑叫喊,有些人以為他前幾日的瘋癲還在,並不理睬。有些村民還未睡,聞聲出來看,隻見原本死去多時的小透活了過來,她扶著蒼肆跑進村子。
村民們看見木桑和小透身後白茫一片。
原來是成千上萬隻白蝠衝殺而來,如浪洶湧,如雲重壓,一眾村民慌忙各自逃命。
木桑突然說:“去信天爺爺家。”
木信天此時已睡,他睡眠很淺聽見木桑叫喊起身開門,恰好木桑就衝了進來。
木桑進門後,急忙關上門,對木信天言簡意賅地說:“蝙蝠來了。”
木信天快步到窗外,看見許多白蝠漫天,難以計數,嚇得他趕緊關閉窗口,用木板堵得嚴實。
“啪”的一聲,木桑關上了另一側的窗戶。
白蝠在門板上亂抓亂挖,它們鍥而不舍地見縫插針,就像是凶惡的狼,企圖突入。
一場蝠災,廝殺聲烈!
木桑知道那是村民們在掙紮奮鬥……
小透發現幾隻白蝠成功地鑽進來,招展著白曆曆的牙。她心驚膽裂,大叫了一聲。木桑聽見小透叫喊,轉頭看見幾隻白蝠衝她張牙舞爪而去,木桑情急之下抓起斧頭砍過去。白蝠被劈成兩半,屍骸血肉全部消失。
木桑知道百蝠們最終一定能夠破入,他情急生智想到了一個辦法,木桑把斧頭卸去,在頂端包裹上衣服,澆上燭油用來助燃。
又有幾隻蝠衝了進來,木桑急忙用火把燒它們。哪知這些白蝠火燒不死,它們雖受火侵,渾身燃燒赤焰,但於生命分毫無礙。
木桑護住小透和信天爺爺火把亂揮,奈何白蝠越來越多,破門破窗而入。白蝠燃燒成火蝠,把他們團團包圍住,三人的衣服好幾處都被咬破。
小透亂打亂摔亂砸中將一壇藥罐擲出,黑汁四濺,白蝠亂避。
這一罐是板藍根濃汁,具有清熱解毒,預防感冒,利咽的功效,因為近來天氣轉寒,木信天就備下了。
木桑見白蝠趨避,想到它們或許害怕這種藥性,他盛一勺藥汁潑向白蝠,果見它們逃離。
木信天見此,將藥汁胡亂地倒散在木桑和小透的身上,隨後又把自己澆濕。如此一來,白蝠果真就不敢近身,它們在周圍飛來飛去,企圖突破。
木桑急切地問:“爺爺,這種藥,還有多少?”
木信天了然地回答說:“應該是足夠的。”
盡管村中人不相信信天爺爺,他也總是備下足夠的藥量。
木桑帶著小透東奔西跑,把藥汁澆在一個又一個村民身上,木信天則現場加工,把儲存的板藍根熬煮成湯汁。
奮鬥到最後所有的村民都獲救了,木桑頓時輕鬆地舒出一口氣。
木雪青突然叫喊:“蕾兒不見了!她一整天都不在村子裏,她會不會遇上這些蝙蝠妖怪!”
木桑大驚失色問:“三嬸,蕾兒是從一大早就不見了嗎?”
木雪青急忙說:“是的,她一早就不見了。”
木桑想起自己是一早逃出信天爺爺家的,而木蕾也是一大早不見的。木桑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那就是木蕾擔心他,進而跟著他去了巫山。
木桑對木雪青說:“三嬸,我會帶蕾兒回來的,放心。”
木達成急忙說:“木桑,你去哪?”
木桑轉頭對木達成說:“三叔,你放心吧。”
他說完急奔巫山而去,小透趕緊跟了上去。木桑跑出路程,回頭見小透跟了上來。
木桑攔住小透,對她說:“留在這裏,幫我照顧爺爺,等我回來。”
小透否決說:“你腳上有傷,我可以幫你。”
木桑說:“我的傷已經好了。”
兩人正說間,聽見木蕾的叫喊聲從不遠處傳來。木桑急忙趕過去,小透匆匆地在後跟著。兩人跑到泗水邊,看見木蕾被一群白蝠圍困,逼迫得跳進了泗水。
有一部分白蝠看見了木桑和小透就向他們衝了過來,飛到近處時,白蝠聞到了刺鼻的味道,複又飛回去緊盯木蕾,隻待她出離水麵。
木桑以迅速動作衝上前去,他跳進泗水把木蕾救上了岸。如此一來,木桑身上的板藍根湯汁被水衝淡了,白蝠失去顧忌,全都朝木桑和木蕾衝上去。
小透衝上前去,無奈救了木桑就護不住木蕾,護住了木蕾就保不了木桑。蝙蝠張開雙翅急速飛行,它們的速度越來越快,小透支持不住,“我該怎麼辦?”
值此危難之際,千鈞一發之刻,一聲爆破,地動山搖。
這聲爆破乃是石破天驚。
原來泗水之畔的大石碎破出生一人,這人五官皆全,四肢具備。
此人駕雲而起又落入地上。小透耳邊有尖銳的風嘯之聲,她抖得厲害,冷得厲害。小透想到天精地氣破石成妖的故事,如今蝠患未解,又添新災。
這風呼千聲,那風應萬語。
風割在小透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聽得一聲驚嚇,看見白蝠猖狂地衝石中生人飛了過去。
石生人重華設下光罩護住小透三人,法力為箭,誅殺妖邪。
小透偷眼看他,隻見他兩鬢冰雪,神態剛毅,英氣勃勃。
白蝠嘯吼,踴躍衝了上去,重華喚出火龍,戾氣得很,無情滅噬一切。所有的白蝠就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隕落,火化槁木死灰。
白蝠全部焚化,重華眼見滅絕,乘風而去,貌如天神。
小透見白蝠滅絕,長出一大口氣,以為萬事大吉。她悄悄地把木桑的衣袖捏一捏,不測木桑轟然倒地,滿臉紅燙。
小透還未反應,木蕾驚叫已出,“桑哥哥,你怎麼了?你怎麼會這樣!”
小透一摸蒼肆的手,發現他的身體一會兒火燙,一會兒寒冰。
原來木桑被白蝙蝠咬傷,身中異毒。烈毒凶猛,寒熱相衝,疼痛難耐。起初是因為心係小透和木蕾才能勉力堅持,後來則是不能分辨來人敵友,方能奮力維持。此刻三人平安,木桑強打得精神也就渙散了。蝠毒攻心,木桑一時燥熱,一時濕冷,二者相互交衝,他隻覺得天昏地暗,再也無力值此。
木蕾大驚失色,搖晃著木桑喊:“桑哥哥,你怎麼樣?你醒一醒啊!”
小透強迫自己冷靜:“我們去找信天爺爺,他一定能有辦法。”
且說木信天見木桑和小透急急跑走,心中不安也跟了上去。他抱著藥草壇子,加上年老體衰所以速度不快。木信天跑到泗水邊上,隻見木桑倒在地上,木蕾在他身邊哭得幾乎死絕。
木信天一呆症,如此的場麵又出現在眼前。
往事重逆,太過可怕,撕心裂肺地真實。
當年當日,他回到家中,發現兒子麥秋病亡,兒媳白墨傷心徹骨隨後而亡。
小透見到木信天生出了希望,她大聲地喊:“信天爺爺,木桑他被蝙蝠咬了。”
木信天從回憶中驚醒,心中大驚,快步跑過去切脈查看,他看見木桑脖子上有兩個小血洞。
木蕾哽咽地問:“爺爺,桑哥哥,桑哥哥他怎麼樣?”
木信天皺眉說:“這種毒很奇怪,時是冷時是熱,時陰時陽。”
小透說:“爺爺,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木信天沉默不語,他看見木桑的衣服被破了許多口子,劃傷的口子流血細絲,而小透的衣服破處皮膚全然完好無損。
小透見木信天臉露驚訝表情之後沉默不語,以為木桑情況不好,嚇得淚流不止哭泣不絕。她正在哭喊中,忽聽到一種男聲在說:“靈芝可以解毒。”
小透驚怪,轉頭看木信天,見他皺眉沉思。正值此刻,那男聲又傳入小透耳中,“他還有三個時辰的命。”
小透再不管那人問:“千年靈芝?”
那聲音笑了,說:“人尚且活不過百歲,何況草木果實。有年份的就行。”
世外的高人,真是樸素到家。
小透心中這樣想,口裏則稱謝不已。
木蕾聽聞小透自言自語,隻道她是瘋了。
木信天抓起小透的手腕診脈。
小透反拉住他的手問:“信天爺爺,你那有靈芝嗎?”
木信天不解回答:“有,有的。”
小透大喜過望,告知木信天,靈芝可解蝠毒。木信天聽她如此說,半信半疑急忙趕回去煎藥。
木蕾服下靈芝水,毒勢稍緩。奈何靈芝貴重,幾貼就見了底,可木桑餘毒未清仍需用藥。
小透用殘渣猛火燉煮,奈何藥效清寡。
木信天、木達成、木雪青及木蕾找遍山林也不見一棵靈芝。
無可奈何之際,木達成說:“隻能去張家了。”
木雪青叮囑:“切勿說是木桑要用的。”
木信天說:“照實說吧,想必已是知曉的了。”
木達成點個頭,去張家登門求藥。張仝果然果真百般為難,木達成全心木桑安危,忍耐住了。最後,張家俊遞給木桑一包紙,說:“這已是所有了。”
木達成建紙包小氣,又知張家俊所言不實,但想到這些分量已是足夠木桑使用,也就不再橫生枝節,道個謝後自行離去。
木桑一連三天用藥,毒已全清,身體大好。
木蕾高興地說:“盡管驚嚇一場,但好在是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