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玩具房裏麵玩,你要找她?”
“算了,”時暖眸底閃過一絲暗色,“讓她玩,對了,她最近身體怎麼樣,沒經常去醫院吧?”
“嗯,這幾天很聽話,我看著她,她也不會亂跑。”
許風揉了揉眉心,“不過小叮當一直很想你,時暖,你在那邊的工作什麼時候可以結束,要是可以提早結束的話,還是早點回來,畢竟小叮當是你女兒,她心裏頭還是念著你的。”
“我知道,”時暖苦澀一笑,“隻是我實在是對不起她,是我當初強行要把她生下來,所以才會……小叮當身體這麼弱,我不敢看她。”
小叮當剛出生的那幾個月,甚至都不能讓人探視,每天都是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這才讓小叮當活命下來。
這麼多年了,小叮當身體還是不見好轉,隻要一個不注意,就會進醫院。
時暖心裏頭難受,又加上這邊的工作,所以她就答應了上麵過來了,每年就回去那麼幾次。
許風很理解她,但是,男人眯了眯眸子,“時暖,這麼多年了,你要自責也不用自責這麼久,小叮當還是你的責任,你盡量早點結束工作,回來吧,讓別的人過去也是可以的,不一定非得要你留在那片沙漠裏。你待了這麼久,照片也拍了那麼多,專題都做了好幾次了,也夠了。”
“我知道。”
“小叮當很想你。”
許風對她說,嗓音像是一陣風穿過了電流,傳到她的耳朵裏,“我和她都在等你回家。”
掛掉電話,忽然就停電了。
外麵有著呼嘯的風聲,時暖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張臉早已經改變了,精致完美,但就是過於完美,才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在接到這通電話的時候她就已經打算要回去了,拍完最後一組照片,她就跟自己的合作方打了電話,提出了要求。
原定回去的時間是下個月五號,可是時暖卻忽然接到電話,說是小叮當因為肺病住院了。
現在是冬天,這麼冷,小叮當一生病就更嚴重了。
所以時暖直接在當晚就收拾了行李回了柏林。
當然,她現在的身份,再不是時暖。
而是。
著名自由攝影師,lilian小姐。
……
小叮當第二天一早醒過來就看見了躺在自己身側的時暖。
小孩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眨著亮晶晶的眼睛,有那麼幾秒鍾沒有反應。
然後慢慢地伸出自己軟軟的小手,在時暖的臉頰上捏了捏,隨後發出一聲不確定的疑問聲。
輕輕柔柔的,帶著一點委屈和顫抖,“媽咪?”
手裏的觸感很真實,小叮當一下子就咧開嘴笑了,然後湊過去看著媽咪的臉,聞著媽咪身上的味道。
再叫了一聲,“媽咪!”
好開心哦,一向隻有過春節的時候才會回來的媽咪,現在竟然真真實實的躺在自己的身邊……
小叮當覺得自己一顆心都快要飛起來了。
時暖也在女孩柔柔的呼喚聲中睜開了眼睛。
小叮當身上穿著醫院的病號服,小小的身子在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裏顯得有些嬌小。
病若細柳如風,她可憐的小叮當。
時暖伸出手把小叮當抱在懷裏,女孩身上軟軟甜甜的香氣,讓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起來,嗓音也有一點哽咽,“是我。”
小叮當笑了笑。
“媽咪,你怎麼回來了呀?是不是想小叮當了?”
“是啊,想我的小叮當了,所以就回來了呀。”
“媽咪,許爸爸說你不要我了,我就說是假的,我媽咪才不會不要我呢,看吧,我媽咪這就回來了,一會兒我就去罵許爸爸去?”
小叮當把時暖抱得緊緊的。
小嘴一張一合,露出白白的牙齒。
很快許風就來了,小叮當已經可以出院了。
辦了出院手續,許風坐在沙發裏,看著時暖給女孩穿衣服,微微的揚了揚眉梢,“你這次回來,是不走了吧?”
“嗯啊,不走了,我要專心陪我的小叮當。”
對於這個孩子,她太過於歉疚。
這幾年,她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對於小叮當,那點對不起,比不上未來的萬千寵愛。
許風笑著看她給小叮當裹了個圍巾,沒弄好。
男人走過去親自給小叮當的圍巾拆了重新弄,嗓音低低的。
“你看,你一點也不會帶孩子。”
時暖臉紅了一下。
她知道,這幾年是她不好,把孩子丟給許風,自己跑到沙漠裏去又工作又療傷又逃避的……
是她沒有當好這個母親。
她咬了咬唇,幾乎快要把自己的唇瓣咬出血來,“我自己會好好學的。”
許風看她一眼,“當然要學,跟我學,我都快被這個熊孩子給鍛煉成奶爸似的人物了,簡直無所不能。”
許風笑著說的,說得時暖心裏頭很不是滋味。
但是身邊的男人倒是不以為意。
許風帶了早餐來,三個人一起吃著早餐,小叮當的飯都是許風給喂的,一大一小在她麵前看起來真的就像是父女一樣……
可是她們都知道,其實不是。
小叮當叫他許爸爸,因為從一開始,他就隻是幹爸而已。
吃完飯許風帶著她們去了他在柏林買的別墅。
時暖也是當初到了韓國才知道,這個許風,根本一直就是個隱藏的大boss,身後的財富簡直了。
他父母在蘇杭一帶就是富豪,他許風雖然是富二代,但是一直就跟個富二代的那些樣子擦不了邊,反而是各種自力更生,他去國外留過學,卻是主修金融。
他不但會攝影,更關鍵的是,他在股票投資方麵是個高手,每天有時候就盯著電腦上的幾條線,幾個電話打出去,一天就能賺好多錢。
也是,有腦子的人就是不一樣,這賺錢的手段和她這樣的沒法比。
她現在也就是自由攝影師,當然,也有各種雜誌封麵點名要她來拍。
她的攝影作品也開過展覽,大有名氣的一個攝影師,但是和許風這樣的人比起來,她一個月賺的錢,可能還沒有他一天多。
人比人真的是比死人啊。
進了屋,許風看著時暖肩膀上和發絲上麵纏繞著的雪花,自己主動幫她拍了拍。
小叮當一進屋就跑進去玩了,時暖和許風站在門前,有些擁擠。
“你臉色很白,是不是凍到了?”
許風看她臉色透明,鼻尖一點紅,雖然很好看,但是終歸是擔心多一點。
這個女人的身體也一向不是很好。
時暖退了一點,她不太習慣這樣曖昧的姿勢和對話。
她挽了挽紅唇,斜著看向麵前一米八幾的男人,一雙眼睛夾帶著一點微光……
“別把我說得跟小叮當一樣好不好,我沒那麼弱。”
許風笑了一下,伸手幫她撚下頭頂的最後一片雪花。
修長的臂膀直接撐在她身後的牆壁上,時暖抬頭,就可以看見男人的胸膛和下巴。
她下意識地就別過臉去。
許風笑了笑,那聲音是從胸膛裏發出來的,帶著一點愉悅。
“我就喜歡把你和小叮當相提並論,你們倆在我眼裏,那是一樣的,沒有什麼區別。”
修長的指尖點了點女人的鼻尖,“都是孩子一樣的存在。”
時暖從男人的臂膀下鑽了出去。
腳下的柔軟的拖鞋,踩著鋪滿了羊毛毯的地方都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
時暖搖搖頭,手指碰著一旁的架子,微微抬起了下巴,“我才不是孩子。”
她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哪裏還是個孩子?
從認識薄臨城開始,她就再也不是一個孩子了。
遇上他的那年,十八歲,到現在,都已經這麼多年了。
小叮當從玩具房裏拿了個洋娃娃出來,女孩抱著時暖的大腿,然後看著在玄關處傻嗬嗬笑著的男人。
咧開嘴,小叮當露出粉嫩的舌和白白的牙齒,“許爸爸,你站在那兒幹嘛呢,過來和小叮當一起玩。許爸爸和媽咪陪小叮當一起玩。”
“……”
……
在柏林繞了一圈,薄臨城沒有在當天回去雲城,而是住在酒店裏。
夜晚,柏林的燈火闌珊。
薄臨城站在酒店最高層的套房裏的落地窗前,一旁的窗簾安靜的垂落在側。
他看著外麵安靜的世界,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冰冷到了極點。
時暖。
四年了。
她還是不肯出現嗎?
是出事了嗎?
可是他沒有收到任何關於她出事的消息。
當年她失蹤,他不知道耗費了多少的人力和物力,把雲城和周圍的城市幾乎翻了個遍,也拜托了很多人私下裏幫忙找她,隻是,一無所獲。
一個人這麼多年沒有消息,除了死亡,其實他找不到任何她不出現的理由。
這麼幾年了,她爸爸的墳墓,她從來沒有回去看過。
不管是清明節,還是她爸爸的忌日,去看望的人都沒有她。
作為女兒,她哪怕是再恨她爸爸,也不會一次都不回去的。
難道,是太恨他了麼,所以就連雲城也再不願意踏入一步?
可他來了柏林,找了這麼多次,也不見她的人。
他就是有一種感覺,她在這裏,他感覺得到她的氣息,感覺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她的影子。
可是誰能告訴他,他的女人,到底在哪裏生活著?
包裏的手機忽然就響了,薄臨城揉了揉眉心。
轉身,躺在床上,順便接通了電話,低低啞啞的嗓音緩緩地響起,“喂?”
那頭是薄老太斥責的聲音,“你又跑哪裏去了?我給你介紹的林家丫頭你不喜歡,所以又跑了?臨城,你都三十歲往上的人了,你總不能就這麼一直一個人,奶奶給你介紹的那都是好姑娘,配得上你,你一起吃個飯交往一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