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冷月千山之騷雅名士薑白石(9)(2 / 2)

“怎知道、誤了人,年少自恁虛度。”最後的結局自傷自歎為多情所誤、虛度了青春年華。這裏既是自傷多情誤己,更是歎息自己的多情誤了佳人的青春。

當年鬱達夫有詩雲:“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薑白石的多情癡情,在遲疑和糾結中不知不覺綰係了兩個人的青春時光。

這首詞裏,“春衣都是柔荑剪,尚沾惹、殘茸半縷”最是令人感懷,這一個生動的細節會牽惹多少人相似的聯想與感觸?

“柔荑”出自《詩經·碩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是以柔嫩白皙的嫩草比喻美人的手指。“春衣都是柔荑剪”,這是多麼溫暖而優美的句子啊!美好溫暖的“春衣”出自那美好溫暖的“柔荑”,如今這春衣上還留有她的“殘茸半縷”。其間所注入的情感細膩而深刻。而那香澤猶存的一點點“殘茸半縷”,更成為了感情凝聚的焦點,成為過往歲月的殘存念想。這美好溫暖的感人句子,隱含了薑白石與合肥女子之間多少動人的情愫!

那種兩情依依的繾綣,那種刻骨的溫柔與體貼,讓人在多年之後回想起來仍不禁涕淚滂沱。

也許,正是出於“春衣都是柔荑剪”的溫存懷想,使得薑白石情不自禁地再一次來到合肥。

然而,從這首《月下笛》中可知,薑白石已是“悵玉鈿似掃,朱門深閉,再見無路”。他沒有見到合肥女子,也不知道她們的下落,可謂欲哭無淚。從此,一對情人生死兩茫茫,終生再未見麵。合肥城裏楊柳掩映的赤闌橋成為薑白石抱恨終天的傷心地。

對於薑白石而言,他這一生可謂顛沛坎坷。1168年父親病逝,讓十四歲的薑白石從此失去依靠,少年孤貧;1176年薑白石初遇合肥女子,從此開始二十多年的相思苦戀;1186年白石在長沙接受千岩老人蕭德藻許婚,從此與心中的合肥戀人漸行漸遠。1191年,白石再回合肥赤闌橋邊時,卻發現那姐妹倆已不知去向。一場春夢終於最後落幕。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那楊柳巷陌裏的低吟淺唱間,纖纖指尖飛出的琵琶聲曾經那樣令人心碎;風雨過處,那點點落紅似相思血淚。曾經的風花雪月已經過往如雲煙。再回首,他們可曾相忘於江湖?

愛情原本是人世間最純粹、最幹淨的情感。然而就其本質而言,也是最為脆弱、最不可相信和依靠的。薑白石對合肥女子卻懷有二十餘年的持續愛戀,已經是一個時間上的奇跡。因此,薑白石與合肥女子雖曆盡風雨滄桑,經受諸多不幸與苦難,但同時他們又是幸運的。他們都遭遇到了那種人間罕見的真正的愛情,都以真誠摯愛溫暖過對方的心。

薑白石與合肥女子的初戀伊始於二十出頭的年少時光,終其漫長一生都不曾泯滅過。在滾滾紅塵中,他們一次次牽手又一次次分開,彼此愛得刻骨銘心、聲淚俱下,卻又始終無望成為美好眷屬。

讀著薑白石的那些深沉摯愛的情詞,耳畔不覺會響起一首很多年前曾經深深感動過我的歌: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世的我。

紅塵中的情緣,隻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

終生的所有,也不惜獲取刹那陰陽的交流 。

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

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本應屬於你的心,它依然護緊我胸口。

為隻為那塵世轉變的麵孔後的翻雲覆雨手。

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 。

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於是不願走的你,要告別已不見的我。

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

滾滾紅塵裏有隱約的耳語。

跟隨我倆的傳說。

——《羅大佑金曲100》孟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