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龔炎則道:“周氏生死都是太師府的人,無須他人置喙。”
“呸!即你這麼說,如何連塊埋的地方都不給?”周二姑娘氣息不穩的尖叫道。
聽到此處,春曉驚詫的撩起簾子,問正在說話的兩人:“周姨奶奶沒了?什麼時候?得的什麼病?三爺您知道?”
因是在車廂裏,她並不曾戴著帷帽,叫周二姑娘看個真切,不由倒吸涼氣,心道:如此傾城容貌,怪不得我那三妹折在此女手裏,龔炎則是出名的好色之徒,如今看並不為怪了。隻此女也太歹毒了些,連個姨娘都還不是,卻使出狠辣手段勾的龔三爺害死三妹,兩個畜生,一對狗男女!
龔炎則聞聲回頭,冷聲嗬斥:“拋頭露麵成何體統,還不滾回車裏去!”實則罵的周二姑娘。
春曉卻急著要問周氏的事,並不做他想,隻縮了縮脖子,還欲再問,就見周二姑娘嗬嗬一笑,豎著眼厲聲道:“裝什麼才知情,不正是被你這騷狐狸害死的!如今又來我家扮寬仁,裝大度,呸,早晚有一日,比你美貌年輕的得了男人的寵,叫你也死無葬身之地!”
“來人!”龔炎則徒然暴喝,“把這個瘋婆子拖走!”
跟著龔炎則出來的都是男子,半路買的丫頭進城時已經先打發回太師府了,如今聽得三爺吩咐,福泉、福海兩個少年硬著頭皮過去拖拽周二姑娘。
因著男女有別,兩人不敢過分拉扯,不想那周二姑娘潑辣的過了,竟不懼這許多男子,掐著腰大喊:“看哪個敢碰我,我又不是你們太師府的人,更不是龔三爺的小妾,誰敢!?”
春曉雖想問清周氏的事,但看周氏的姐姐如此能折騰,也是傻眼,忙招手叫福海過來,福海一臉的冷汗跑過來,春曉道:“趕緊去叫她家裏人出來,這麼鬧,她父母麵上也不好看。”
福海頓時點頭,溜著牆根兒往周家去了。周家曾是耕讀門戶,祖父、曾祖父都是讀書人,曾祖父還是三甲同進士出身,如今這輩兒隻念出個秀才,特別是周氏的父親,早就棄文從商了,周氏小時候就認得西洋鍾表,也是因著父親養了條船,常在海上貿易。
福海拍門進去,就有人喊他海爺,可把福海樂壞了,這是認識的,忙道:“你家二姑娘在我們爺麵前撒潑呢,趕緊的去人,把人拽回來,在外麵這樣鬧,街坊四鄰要怎麼說?我們爺是爺們,倒不覺什麼,二姑娘還要不要做人了?回了婆家又怎麼說?”
“啊?”門上的下人都愣住了,趕緊的一麵叫人去與老爺說,一麵招呼婆子出去勸二姑娘。
很快,裏麵疾步奔來個中年男人,穿的褚色夾棉緞子長衫,頭戴軟帽,見了福海就是一抱拳,“都是小女糊塗,還請三爺消消氣,往我這寒舍坐一坐,吃杯茶。”
福海連忙側身躲了,不受他的禮,臉色卻擺的極冷,道:“周老爺家的二姑娘真是厲害人物,把三爺攔在路中間罵,可見老爺夫人最嬌慣的便是這位,也就是老爺與三爺是相熟的人家,不然哪個能被人罵到鼻子上了還客客氣氣的,更別論我們爺的脾氣,早就該將衣裳扒了丟出去現世解氣!”
周老爺聽的額頭冷汗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伸手從袖子裏褪出一個荷包,殷切的塞到福海手裏,急道:“海爺可千萬在三爺麵前說一說,那丫頭嫁出去後脾氣越發的不像話,三爺真若氣狠了,就是打殺了她也無礙,她婆家不頂事的。”
福海看著手裏的銀子,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知道周老爺重利輕別離,隻不想連親生女兒也不放在心上,怪不得當日為了討好三爺把周姨娘送過去,不想想,以周家今時今日的勢頭,女兒嫁個小官或是殷實人家正合適,何必上杆子給人做小呢。
外頭巷子裏聲音漸漸小了,不多時,有馬車從門前倒退著出去,正是周二姑娘坐的,福海隻想是被婆子勸回婆家了。卻不知道周二姑娘是被兩個婆子箍住了身子堵住了嘴,拖回車上,親自押送離開的。
不一時,春曉的馬車進了周家,龔炎則親自扶了她下車,行到二門處,春曉被等在二門的一眾女眷接了,龔炎則轉頭與周老爺說話。
不說周老爺見龔炎則一味獻媚討好,隻說春曉與周氏的母親和幾個伯娘、嬸嬸見麵,亦是眾星捧月,周氏嬸娘道:“老太太近來身子不好,不能見你,正說自己個不中用呢。特特的叫人送來果子糕,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快請嚐嚐。”
春曉道謝,卻說才在路上吃過飯,還不覺餓,並沒有吃。
屋裏一靜,嬸娘幹巴巴笑道:“那請吃茶。”
春曉點頭,邊吃茶邊在心裏犯嘀咕:方才周氏二姐說我害死周氏,現下這一家子神色也不對。周太太始終微低著頭看手腕上的碧玉鐲子,大伯娘麵無表情,肅穆的似廟裏的泥胎菩薩,其餘兩個嬸娘和三個嫂嫂更是隻悶頭吃茶,似怕被人為難似的。
春曉想不出頭緒,也不知怎麼提周氏死亡的事,畢竟眼前的人都太古怪。
她不問卻有人提,一直招呼她的嬸娘突然道:“我們家小三兒也是沒福氣,一場病撒手走了,以後不能再侍候三爺,也不能與俞姑娘這樣好性子的人做姐妹了,唉,這都是命!……”
春曉聞言忙放下茶碗,打聽:“姨奶奶得的什麼病?”
嬸娘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就是風寒,都是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