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前一年,仵德厚的父親離世,緊接著,妻子因患子宮癌去世。兩個親人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先後歸西,仵德厚都不知道。當他背著一個破舊的小包,回到陝西涇陽縣的家鄉,看到兩個來車站接的兒子都穿著白鞋,一見到他就失聲痛哭,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從火車站到雒仵村,30多公裏路,三個人默默地走,一路無語。
回到家鄉,仵德厚成了一個普通、純粹的農民。他和大兒子生活在一起,一家人主要靠種地、養羊為生,地裏沒有什麼收入,就是能吃一點不拿錢買的糧食;養幾隻羊是為了賣一點奶,一天換幾毛錢,買點鹽、燈油、肥皂等生活必需品,可能的話,再買一把蔬菜。如此清貧的生活,仵老漢沒有什麼抱怨,他說隻要能吃飽就好。
近年來老人已經不能下地十活了,他堅持十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活,還洗自己的衣服。他說他閑不住,一閑下來,就會想起自己這一生,沒有沒遭過的罪,沒有沒受過的苦,一輩子沒有跟妻子在一塊兒過過年。這一生,自己對得起國家,就是對不起妻子——仵夫人是個地道的大家閨秀,她的爺爺是翰林院的院士,清朝皇帝的老師。他們是在戰火紛飛的抗戰中由孫連仲將軍介紹認識並喜結連理,婚後一周,他就上了抗戰前線,以後又勞改就業27年。結婚30午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到兩年。自己也對不住孩子,當將軍時自己就兩袖清風,解放後就別提了,給孩子沒攢下一點積蓄,他一下會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從1976年釋放到1986年,他沒有領到過國家一分錢。現在政府每月給他發300元錢的生活補貼,這讓他非常滿足,仵老漢說他感謝共產黨的恩情。
仵老漢患有嚴重的前列腺疾病,過去沒有錢根治,他一直吃一種很便宜的藥,吃完總得昏迷幾個小時。因為路途遠,加上身體不好,仵老漢已經好多年沒有去妻子墳上看看了。采訪結束,鳳凰衛視的記者特意從涇陽縣要了一輛J出租車,和老人一起去看望他的妻子。
老漢在墳頭對妻子說:今天有香港鳳凰衛視的幾位記者把我帶這兒來,我今生沒有再拜你的時候了,這是最後一次。我到你墳上來看你,我對不起你,一生也是30年的夫妻,能在一塊兒才幾天,孩子們是你養大的,我沒有照顧你們一天,你臨走,我連麵都沒有見,我對不起你,也很傷心…
鳳凰衛視記者離開時,尊敬地稱仵老漢為將軍,他趕忙說:實在不敢稱將軍,我實在擔不起這樣高尚的名稱,你們說我是抗日戰爭一個幸存的老兵,這就夠我光榮的啦。
鳳凰衛視播出這次采訪節目後,世界各地的許多華人打來電話。托鳳凰衛視向這位抗戰老兵轉達敬意。一位馬來西亞的華僑寄來兩萬港幣給老漢治病,還有幾位海外觀眾不辭萬裏,找到涇陽縣看他,老漢對他們說:“受之有愧,所有的榮譽都應屬於那些死難的英雄。想到當初和我一起參加抗日的兄弟,幾千人跟著我十,最後隻有幾個看到抗戰的勝利……”
屈指數著為國捐軀的先烈,95歲的仵老漢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作家方軍也挖掘出了一個名字叫張家福的“出土文物”。
1942年,張家福到中國遠征軍200師參謀處當了一名上尉書記員。在滇西的楚雄他被提升為少校作戰秘書,專門輔佐戴安瀾將軍。200師人緬甸作戰後,在一場惡戰中,200師陷入了日軍三個師團的包圍。
“同日軍作戰很激烈,200師也是中國的精銳部隊,數十天的大小激戰下來,雙方死傷人數相當。在同古那一仗,我們隻有200人,而日軍數量十幾倍於我們,把我們團團包圍,仗打了七天七夜,200人隻打的剩我們18個人。戰場上月黑風高,硝煙彌漫,冷槍不斷,篝火叢叢。我們和師長一起突圍,戴安瀾師長走在最前麵,周維漢參謀長走在第二,我走在第三,戰士們跟在後麵。近在咫尺的敵人發現了我們,師長腹部連中三槍。負傷。參謀長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會日語,他和日本人喊話,對方以為是自己人,我們才得以突圍。
“我們十幾人輪流背著戴師長,翻越緬甸的野人山往中國雲南方麵走,由於沒有吃的、沒有藥物,戴安瀾師長兩天以後就犧牲了。我們砍下胳臂粗細的樹枝,做成擔架,輪流抬著戴師長往祖國的方向走……和戴師長一起踏上祖國的土地那一刻,我們都放聲大哭,我們回來了!那時,戴安瀾將軍的遺體已經開始高度腐爛了,一路上,我們都把軍裝脫下來裹在將軍的身上。那些軍裝什麼軍銜都有,有士兵的,有尉官的,也有校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