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島國焦灼(2)(1 / 3)

不僅於此,日本人還把廣袤的寧宙、遼闊的自然壓縮到一隻茶碗裏,當帶著某種綠茶的濃度和顏色,變為香氣四溢之水進人人的體內時,人與自然那種欣賞與被欣賞、觸摸與被觸摸的關係,頓然間渾然一體。嵯峨天皇(786-842,日本第52代天皇)曾把茶吟誦為“山精”,古代日本人眼裏,茶已不是單純的飲用之物,而成了山之精靈。與東方其他民族比起來,大和民族格外醉心於腳下這片自然的美麗。原始日本人認為大樹、花卉、高山、巨岩、冰雪等都擁有超自然的神力,精靈在大自然中可謂無處不在,便產生了對它們的精靈的信仰。這種尊敬逐漸發展成了一種多神崇拜,自然現象常常被人格化和神化了,它們可以是一棵當風而立的大樹,一朵即將凋去的淒美的花朵,或者是一條波光閃閃的溪流,乃至兩隻翅膀上花紋圖案極其對稱的昆蟲…

敏感,細膩,多情,堪稱是詩歌的精靈。

凶此,僅用至多17個字就能表現出遼闊寧宙與天地四季的俳句,如空氣一樣普遍於宮廷、幕府,乃至民間,就是很自然的景觀了。每年宮內省(即內務府)進呈應募的和歌、俳句總有幾萬首。無論怎樣偏僻的鄉村裏,也有白發長髯的俳句的宗匠。菜店魚店不必說了,就是開當鋪的,放債的人也來試手。各地到處可見的神社裏的匾額上,都列著小詩人的名字。因為詩短易作,所以就是作的不好,人們也不妨試作幾首,在看花遊山的時候,可以助興。早年在日本住了多年的周作人曾說,“日本或有無花術的小村,卻決沒有一個小村,眼裏看不見詩歌;有窮苦的人家,就是請求或是情願出錢也得不到一杯好茶的地方,但我相信決難尋到一家裏麵沒有一個人能作歌的人家。”(周作人著《日本管窺》)不妨在這裏錄下幾首和歌、俳句——心裏懷念著人,見了澤上的螢火也疑是從自己身裏出來的夢遊的魂。(和泉式部)秋天來了,拾在手裏的石子,也覺得有遠的生命一般。(前人)臥在新的稻草上,恍然聞著故鄉門前田裏的水的香味。(與謝野寬)晚間秋風吹著,正如老父敲我的肩一樣。(田村黃昏)終日撞窗上玻璃的蜜蜂,正如我徒然的為了你煩惱。(藤岡長和)其三是對這片國土的感情。

在這份豐富而又矛盾的感情裏幾乎交織起日本的全部曆史。日本位於亞洲東緣,四麵臨海,是世界上海岸線最長的國家。國土由北海道、本州、四國、九州四個大島及3900多個小島組成,通稱日本列島。總麵積37.7萬平方公裏,其中本州麵積22.7萬平方公裏,占日本領土的3/5,是日本最重要的部分。

至上世紀90年代,日本的人口已超過1.3億,居世界第7位,平均每平方公裏人口約330人,居世界前列。城市人口占到3/4,僅以東京、大阪、名古屋三大城市為中心的平原地區,就集中了日本人口的一半以上。日本國土狹長,除了北海道有到了美國西部的地廣人稀的感覺,本州、四國和九州,城市和村鎮都顯得頗為擁塞。在經過城鎮的鐵道線兩旁,不時見到一匝匝緊挨挨的房屋,不禁競有敢從車窗裏伸出手去就能碰著人家屋簷的感覺……在國內許多城市已經看慣了的蜂窩似的握手樓、接吻樓,未想到在日本許多地方也有,不過因少有高層建築,一般多為二層,房舍又造型各異,上下加起來不過七八十平方米,卻都有陽台、樓台,而且門前屋後總有花木扶疏,草地鑲嵌,乃歪曲徑流水,給人的印象反倒是精心、精致,袖珍積木似的別有情趣。我還發現一點,在中國江南的一些富庶地方,也有小巧玲瓏的庭台、樓閣和園林,但往往那些都屬於私人封閉的領域,沒有公眾性。而在日本許多城鎮,無論是房屋的建構,還是庭院的布局,都是一道道通透的風景,大言無聲地展示著一個民族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