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倬雲深深看他一眼,挑明言道:“讓韓毅為帥,朕也是思慮再三。你該明白,韓毅並非眷念權位之人,當年他肯將帥印想讓,今日卻非奪不可,你可曾想過他是為了什麼?”
蕭倬言啞然,他心中其實再明白不過,韓毅是為了他好。隻要韓毅能號令三軍、壓他一頭,他就能做回他的逍遙閑王,不會再有人時刻提醒皇帝他有篡權奪位的能力,起碼軍方有人能製衡於他。若他並無反意,韓毅將是他最好的屏障。
“他搶你帥印,並非為了他自己,而純粹是為了你。”蕭倬雲語帶深意。
蕭倬言心中感激韓毅,但依舊堅持道:“二十萬大軍與魏國決戰,此事容不得隱患。若是大渝兵敗,就算微臣能明哲保身,又有何意義?身為渝國戰將為了保護自己的將來,而畏首畏尾,如何對得起陛下、對得起大渝,對得起九泉之下死去的將士們?”還有一句話,蕭倬言未曾說出來,已經過去半年多了,他身中劇毒本就活不長,又何須考慮將來?他日他暴病身亡,渝國隱患迎刃而解,根本無需刻意找人製衡。
蕭倬雲明白,靖王的倔脾氣上來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歎道:“帥印已授,你想讓朕怎麼辦?”
蕭倬言認真道:“陛下還信微臣麼?”
“信!”
“那微臣要陛下一道聖旨,關鍵時刻,容微臣奪了韓帥的兵權!”
蕭倬雲遲疑一下:“聖旨朕可以給你,但朕希望,你永遠也別用到它。你既已淡出朝堂,就別再走上刀鋒。”
蕭倬雲將密旨授予靖王,又追了一句:“兩國相爭,你死我活,但願你別再因為一念之仁,做出私縱敵犯的糊塗事。林雲的教訓,足夠你我銘記終生了。”
蕭倬言跪下接旨,剛想說什麼,旋即沉默不語。這個承諾本不難,他也絕非心慈手軟之輩,他有信心,遇到什麼人都能下得了殺手,可腦海裏偏偏閃過蘇維的影子。蘇維是魏國人,如果他在戰場之上遇到蘇維,真能做到絕不手軟麼?
蕭倬雲扶他起身,又道:“你有多久沒見過皇後了?……你臨走之前,紫潼或許想見見你。”
蕭倬言遲疑道:“娘娘還願意見微臣麼?”
“子桓已經走了快一年了,再大的怨氣也該消了,況且,此事已經查清,並非你的錯。之前,她鑽了牛角尖,不願見你。可最近她總問朕,你過得好不好,朕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
“微臣明白了。微臣臨走之前,會去求見皇後娘娘。”
靖王府中,蕭倬言準備出征事宜。
燕十三在一旁晃來晃去,晃得他眼暈。
蕭倬言道:“你既不願幫忙,能不能別瞎晃?”
燕十三一盆冷水潑出去:“皇帝擺明不想讓你領兵,你又何必自討苦吃?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得?”
蕭倬言被燕十三事不關已的樣子惹毛了:“長林戰敗、熾焰告急,沐清、韓烈生死未卜,你現在跟我說值不值得?你腦子被門夾了麼?”
燕十三舉手投降:“我閉嘴,算我什麼都沒說。”
蕭倬言緩和一下道:“燕十三,你雖然萬事灑脫,但到底曾在熾焰多年,我就不信,你當真一點兒都不擔心。”
燕十三歎道:“我擔心熾焰軍,可我更擔心你。”
蕭倬言不屑:“我有什麼可擔心的?”
燕十三目光炯炯:“自古權臣都沒有好下場!”
“我不是權臣,是戰將。”
“你說了不算,陛下說了才算。”
“眼下顧不得那麼多了。渝國已連敗兩局,不能再敗。”
燕十三問道:“你去了,就有必勝的把握?”
蕭倬言看他半響,像是覺得他問了個很好笑的問題,笑著反問:“我們哪回有過必勝的把握?”
“也對,在你這裏,隻問該與不該。”燕十三還想說什麼,嘴巴剛張開又閉上。
蕭倬言瞥他一眼:“直說!”
“我是想問……你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蕭倬言心中直翻白眼,抬頭望天。
看得久了點兒,久到燕十三也跟著他一起抬頭看,看了半響,疑惑道:“你在看什麼?
“你不是好不容易才辭官的麼?以往在熾焰軍中,你也是能不出力就不出力。我在看,今天太陽是打哪邊兒出來的。”
燕十三霎時明白,他在諷刺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你等著,你總有栽到我手裏的時候。”
難得讓燕十三吃癟,蕭倬言愉快道:“你如今既不是鬼機營營主,也不是羽衛營營主,我倒要看看,你一介草民如何收拾我這個三軍主帥。”
燕十三反唇相譏:“主帥麼?副的!”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