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帶了藥”,蕭倬言已是感激萬分,從衣衫內襟處拆下一隻小布袋,撕開來,裏麵竟是用油紙封好的傷藥。那本是他常年的習慣,幾乎所有的衣衫上都有這麼個東西。
然後,蕭倬言也開始發愁了。
蘇維身上最嚴重的是兩處傷:一處是肩上箭傷,箭頭上有倒鉤,還陷在肉裏沒挖出來;另一處則在腰上。要處理這兩處傷勢,必須……脫衣服。
可是,她是個女人。
蕭倬言遲疑道:“老人家,麻煩您幫我找一把匕首,然後……就不打攪您了,其它的事情我們自己會做。”
孫老頭將匕首交給他,到底有些不放心:“你自己行麼?我看你好像也受傷了。”
“我能處理。”
蕭倬言關上房門,將匕首放入炭火中灼燒一番,沒遲疑太久,脫了蘇維的上衣。心中又想,反正不該看的都看了,索性不再扭捏,脫了蘇維身上所有的衣衫,就著燭火,用溫水細細擦去她身上血汙。
他這才看清,除了肩上和腰間,蘇維左臂和右腿處也各有一處劍傷。
蕭倬言看得心驚,他這輩子還從未讓女人擋過劍,偏偏蘇維是個例外。就在剛才,他與蘇維並肩而戰時,他幾乎忘了,他把後背托付給了一名女子,他還斥責她心慈手軟。蘇維給他的感覺,幾乎和熾焰軍的那幫兄弟們一模一樣。
隻是,她是個女的。
所以,他還是第一次為女人處理傷勢,在她光著的身子上弄來弄去,心裏開始咚咚直跳,手都不那麼穩了。
待到匕首冷卻,蕭倬言一刀插入蘇維肩膀,瞬間挑開裏麵的倒刺,取出箭頭,按壓傷口,上藥包紮,這回手法倒是極快。
蘇維被劇痛弄醒,微微睜眼……
蕭倬言嚇得臉色發白,腦袋一陣兒轟鳴,心頭小鹿亂撞。
蘇維醒了?她若看見自己被扒個精光,可如何是好?
還好,她很快又昏了過去。
蕭倬言長舒一口氣,拭去額上被嚇出來的冷汗,迅速幫蘇維包紮好傷處,又拆了她的發髻擦幹頭發,給她穿上衣服,抱她上床,塞進被褥裏。然後,他撬開蘇維的牙關,喂了她幾口溫水,又探了探她額頭。
蕭倬言放下床幔,這才定下心來。
蘇維的清白算是徹底被他毀了。征戰多年,他還從未這般緊張過,嚇得一顆心都快掉出來了。
心中放鬆下來的時候,蕭倬言才驚覺,自己的情況恐怕不妙。身上各處皮肉傷也就罷了,隻是,手臂被箭矢射中,傷口深入寸許;小腿被刺了一劍,深可及骨。他的傷勢本不比蘇維輕多少,隻是仗著一貫逞強,強撐至此。
而此刻最麻煩的卻是,他隱隱覺著千日劫有發作的征兆,不知此時此刻,他重傷之下還能不能將千日劫的毒性強壓下去。
蕭倬言連忙換下衣衫,看著所剩不多的金瘡藥,到底將藥收了起來,隻是勉強包紮止血。他出門倒掉血水,燒去血衣,甚至將屋子收拾幹淨,添了幾塊炭火,讓屋內變得暖和起來。然後,他緩緩在床榻邊坐下,半靠著床沿凝神看蘇維。
她其實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而他總是會忘記,她是女孩兒,應該保護她才是,卻每每讓她舍命相救。
蕭倬言想,他不該再欠蘇維了。忽覺腹中劇痛,額上冒出一粒粒黃豆大的汗珠,嘴角溢出血跡,他踉蹌著撲到窗前,嘔出一口鮮血,然後盤膝運功,試圖像以往一樣慢慢將千日劫的毒素壓下去。
正在緊要關頭,蕭倬言忽聽見蘇維呻吟囈語。他死死按住腹部,強自起身蹭到床前。
“水……”
蕭倬言拿碗的手抖得厲害。
蘇維一口水未曾咽下,咳嗆連連。
蕭倬言隻好半摟著她,撫胸拍背,好一陣兒才消停。
他扶蘇維躺下,掖好被角,掩口咳嗽幾聲,重新坐到床邊,臉色卻已是慘如金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