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倬言用冰冷的手指反手握住皇後的掌心,淡淡笑了笑:“臣弟隻想讓娘娘信我,我證明給娘娘看。”蕭倬言心道,三嫂到底會有些不忍呢。
皇後眼睜睜看著他吞下千日劫。
看著他一口一口嘔血。
看著他疼得冷汗淋漓。
看著他按住腹部,終於撐不住倒在眼前……
藥性發作很快,劇痛像一團烈火、瞬間燎原。
蕭倬言見識過很多種傷、很多種毒,他本以為憑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在皇後麵前忍住,卻從未想過這世上也有他忍不了的劇痛。
他蜷縮成一團,呻吟出聲。
皇後嚇得蹲下來,抓住他,幾分慌亂:“你……”
蕭倬言想開口說話,劇痛卻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汗透重衣,緩過最初的那陣兒他才勉強開口,卻是氣若遊絲:“娘……娘娘……臣弟沒事……”
皇後突然甩開他。茫然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是殺她兒子的仇人,她怎能同情殺害他兒子的凶手,她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子桓!
蕭倬言被摔在地上,右手勉強支起身子,苦笑道:“娘娘……臣弟會證明給您看……臣弟沒有害太子……沒有背叛陛下……”
皇後慌忙離開掖庭,幾乎是一路逃走。
她怕再待下去,她會後悔。
他肯以死來證明!
她是不是錯了?
好在,一千個日夜,她還有兩年多的時間來看清。
可如果真的錯了,還有挽回的可能麼?
靖王消失數日,王府被查抄,府中上下人等悉數被鎖拿入獄。
但靖王府裏住著燕十三這名“外客”,燕十三掛著一品武將的官銜,抄府之人不敢動他,他目睹了靖王府被抄家的整個過程。
蕭倬言被囚禁於掖庭的消息很快傳了出來。
這回,燕十三既不聯絡熾焰眾人,也不找人托關係打聽,直接跑到大理寺擊鼓鳴冤,一紙訴狀同時遞交大理寺、刑部和禦史台。
燕十三告的是,皇族影衛私自查抄靖王府,擄劫靖王,以致靖王殿下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三位主官接到狀子都傻眼了。
所有人心知肚明,靖王是被陛下扣了,王府是陛下下令抄的。當所有人都在憂心軍方是否會出現叛亂的時候,這位熾焰智囊一紙訴狀遞到了三司,號稱靖王不知所蹤,狀告影衛私自抄府。這案子該怎麼接啊?
偏偏從法理上而言,陛下一直未下明旨,也未說明靖王到底犯了什麼事,更未公開將靖王拿下。影衛查抄靖王府,名不正言不順,也沒有白紙黑字的聖旨。
燕十三就逮住一點,既然拿人和抄府都是偷偷摸摸幹的,那堂堂靖王不明不白的不見了,人在哪裏,到底犯了什麼事兒,就要三司給個交代。
大理寺正卿何賽飛完全不知所措,隻一味拖著。
兼任禦史大夫的肅王蕭倬雨隻暗中做了一件事,查清了靖王被陛下囚禁的前因後果,然後將案卷丟進了刑部尚書沈清河的馬車裏。蕭倬雨心中明白,七哥與陛下的症結在於功高震主、君臣失衡,此事自己不適合挑頭,就像軍方不適合出麵一樣,肅王和軍方若為靖王站台鳴冤,隻會讓陛下更加猜忌。
蕭倬雲未曾料到,率先在朝堂之上發難的不是武將,而是刑部尚書沈清河。
沈清河此人極好青天之譽,滿腦子的鐵麵無私、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一心想著哪天能當庭死諫,然後名垂青史。因此,他逮到這個案子也就格外賣力。
沈清河梗著脖子義正辭嚴道:“靖王殿下不知所蹤,據微臣所查,乃陛下命影衛所為。陛下不能單憑敵國降將的一麵之詞,就囚禁當朝七珠親王。即便有真憑實據,也該經刑部、禦史台會同大理寺三司會審,有錯或有失者,當明正典刑、昭告天下、加以追究,而不是像這樣私下囚禁不明不白,讓人無端懷疑是陛下鳥盡弓藏,容不得靖王功高震主!”
右相方仲謀聽得一身冷汗,不得不讚沈清河真是個不要命的愣子,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
武將之首韓烈趁機當庭一跪:“作為渝國武將當以忠君護國為己任,微臣本不該插手朝堂之事。但因事涉秦渝之戰,為免人心浮動、軍中胡亂猜疑,求陛下令三司會審,靖王有罪與否都該審個明白。”
孫小雨的話則更為直接:“求陛下還靖王一個清白,還熾焰一個公道!”
蕭倬然也道:“臣弟跟隨靖王多時,靖王實在不似奸佞之輩,求陛下明查,切莫誤中奸人之計。”
蕭倬雲微怒道:“你們一個個的,都覺著是朕容不下靖王,是朕冤枉了他!你們有誰看到了他的狼子野心!”
燕十三趁機道:“陛下手中或有真憑實據,但也要昭告天下才能讓人心服,才能杜絕軍中的流言與猜忌,才能無損於陛下的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