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見此場景,差點兒笑出聲來。
手底下的人如此怕事丟臉,朱公公氣得吐血。
好在靖王終於放下手中劄記,抬起兩根手指掂了掂鐐銬,“哢噠”兩聲,自行卡在手腕之處,腕間霎時冒出一層血珠。隨後,靖王把腳一伸,杵到跪著的小太監懷裏。那意思是,腳銬你來!
他二人一坐一跪,靖王領兵多年,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上位者的霸氣,那樣子實在不像是身陷囹圄,倒像是小太監要替他脫靴似的。
小太監的手一直在發抖,悉悉索索半天才弄好,腳鐐上的倒刺刺入靖王腳踝時,小太監嚇得閉了眼睛。
蕭倬言冷哼一聲,還不忘在他頭上拍了一把:“就這麼點兒膽子?”
沉重的鐐銬叮當作響,每動一下,銬間倒刺又紮深了幾分,蕭倬言行動受滯,腕間和腳踝很快被磨得血肉模糊。
朱公公將他領到掖庭的水牢之中。
這地方蕭倬言並不陌生。小時候犯了錯,他曾被太監丟進去過。那年數九寒冬,水牢裏結了冰,寒氣刺骨,人在裏麵待上一兩個時辰,就能被凍個半死。小時候,他總是寧可挨頓棍子,也不願被人丟入水牢之中。
“伺候殿下下去!”朱公公拉長了雞公嗓子。
兩名太監遲疑著,麵麵相覷,最終在蕭倬言的腳鐐之上扣上兩隻玄鐵所鑄的鐵錘,又在他脖子上卡上一隻鐵圈,推他入水。
鐵錘牽動身體一路下墜,池水深不見底,脖子上鐵圈一緊,才阻止他的下墜之勢,蕭倬言微微吸氣,整個人被淹沒在池水之中,隻有脖子以上被鐵圈拉住,扣在池邊。
朱公公涼涼道:“殿下喘不過氣兒來是不是?池子裏有扶手,自己用手撐著兒點兒,別被淹死了。”
蕭倬言用手攀住池中扶手,撐住被向下拉扯的身體,勉力維持呼吸。池水冰寒刺骨,一開始隻是冷,慢慢的血肉像被針紮,最後各處關節刺痛難擋。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太多舊傷,撐不了多久,尤其是左肩,根本禁不起半點兒受寒。
才一會兒工夫,蕭倬言的臉色已是慘如金紙,為了緩解身上的刺痛,他試圖轉移注意力,強迫自己思考。
這不像陛下的手筆,陛下在那樣的誤會之下,會一刀殺了他,甚至將他千萬萬剮,可在殺他之前,絕不會做出這等折磨他的事情,即便是盛怒之下,也不會!
那麼,朱公公是誰的人?奉了誰的命?
陛下都未曾明正典刑,他就敢下手,背後的主子來頭一定不小。
是皇後娘娘嗎?
蕭倬言微微苦笑。不,三嫂不會這麼對他!
還有,行反間計的是秦國降將封諾嗎?
但是,趙翎的事情被瞞了七年多,為什麼會突然被發現,這未免太巧合了。
看陛下的樣子,這兩件事他都是剛剛知道。
那麼,這隻能證明宮中有奸細,在時間上,完美配合了封諾的計劃。
會是誰?和這個下令折磨他的人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
四個時辰過去。
兩個看守的小太監在一邊嘮嗑:“靖王殿下也真是真英雄,那帶刺的鐐銬一扣下去,鮮血嘩啦啦的,吉祥那小子都被嚇傻了,靖王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英雄又怎麼樣?還不是虎落平陽,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唉……我說……天這麼冷,那池子太折磨人了……我們偷偷把他拉上來歇會兒吧……”
“朱公公沒許你拉他上來,你敢麼?再說,咱們不都拿了上頭的銀子,你這會兒裝什麼清高。”
“我這不是有些良心不安麼!”
“嗬,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掖庭這地方還有良心這種東西!”
“你看他整張臉都青了,會不會出事啊?”
“你可別嚇我。他一直都沒吭聲,要是快死了,總該叫一聲吧。”
“……”
二人正在商議,朱公公回來查看情況,伸手一切靖王頸部脈搏,慌張道:“快!快!快把他拉起來!”急忙命人生火,將昏迷多時的蕭倬言移到火堆邊,抱了好幾床被子捂上。
朱公公怒道:“你們兩個不要命了?靖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整個掖庭都得陪葬!”
幾個小太監糊塗了,又要整,又不能往死裏整,到底什麼意思?
“公公,他都沒吭一聲,我們哪裏知道出事了啊。”
“公公,上頭到底什麼意思?不是說讓我們往死裏整治麼?”
“兩個蠢貨!你們做足樣子,足夠交代就行了!你們就蠢到真的要他的性命?你當他是普通人麼,死了會沒人追究?他要是真死在這裏,第一個放不過你們的就是陛下!更別提熾焰軍那幫殺神,他們會把你們撕了喂狗!一群豬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