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一直不信父皇的話!我自信我懂你、了解你,自信即便重新納你入皇族,你此生也絕不會背叛我!我自信無論在何種情況下,你我都不會兄弟相殘……我不想看著你傷心,不想把你當作棋子,所以一把火燒了那道遺詔……”
“三哥之恩,小弟明白……”
“明白?可我今日卻後悔了!”蕭倬雲忽然起身大笑,抬手打翻滿桌杯盞:“若不是我給了你皇族的身份,你又怎會生出狼子野心來!”
蕭倬言大驚失色:“皇兄,臣弟不明白您的意思!”
“事到如今,你還跟我裝糊塗!”
蕭倬言叩首:“求皇兄明示!”
“好!朕問你,你與林雲是什麼關係?”
“……”
皇帝的第一個問題,就讓他無法回答。三哥到底知道了什麼,該不該把他與人結拜的事情和盤托出?
“你答不上來?那朕來告訴你,你曾與他歃血為盟、義結金蘭,是與不是?”
“是!”
“秦渝第一次交戰,你曾活捉林雲,最後卻放了他,是與不是?”
“是!”
“你私縱敵首,卻指使監軍衛錚和熾焰上下集體瞞報,是與不是?”
蕭倬言微一遲疑,答道:“是!”這個黑鍋不能推給衛錚,更不能推給熾焰軍。
“太子隨你征戰,你卻一直未曾把他帶在身邊,是與不是?”
“是,都是臣弟錯!”
“子桓死後,你下令三軍瞞報死訊,執意攻入秦國王城,是與不是?”
“是,臣弟有罪!”
“秦國國君獻城投降,林雲已是降將,你卻在大殿之上親手殺了林雲,是與不是?”
“是!”林雲不能留。
“好!好!好!……你還算老實!你與林雲暗中勾結,讓他絞殺太子,事後又急著殺他滅口,是——與不是?”
……
蕭倬言以為自己聽錯了,震驚半響,才從三哥那雙殺氣四溢的眼中確認,他聽到的都是真的,一切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三哥在懷疑他,懷疑是他殺了太子!
“太子一死,朕再無子嗣。等朕百年之後,你就是大渝當仁不二的繼任者,是與不是?……不……還是你根本就等不及,隨時準備取而代之!”
蕭倬言隻覺全身血液逆流,渾身冰涼,重重叩首道:“陛下!微臣絕沒有!”
“你本就是皇後嫡子,若不是當年那場血洗,今日這皇位本該是你的!你恨父皇,恨我,恨命運待你不公,所以你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小心謹慎、步步為營,要奪回你失去的一切,是——與不是?”
蕭倬言隻覺心頭劇痛難當,急急辯解道:“不,不是這樣的!”
蕭倬雲指著他,一口氣堵在胸口,半響說不出話來,突然,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濺於大殿之上。
“三哥!”蕭倬言膝行數步,跪到他腳下。
蕭倬雲全身的力氣像被抽離殆盡,頹然坐在地上,大口喘息道:“可是……子桓那麼愛戴你,皇後對你可是真心!你怎麼下得去手?你若要恨,就該衝著我來……稚子——何辜?”
“陛下!”蕭倬言如墜冰窖,渾身血液似乎都被凝凍,無法語言無法思考:“我沒有……”
“滾開!”蕭倬雲甩開他,一陣狂笑,笑得眼淚都落下來:“沒有?那這是什麼?……伯歌季舞,塤篪相和!心照神交,刎頸莫逆!休戚與共,誓死同生!……靖王殿下的字跡,自己該認得吧!你竟然與殺我孩兒的仇人稱兄道弟、休戚與共、誓死同生!枉朕這麼信任你!你如何對得起我!”
三張素箋重重砸在蕭倬言臉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觸目而及,那本就是他的真跡!
當年,他們三人在郾城生死與共、月下盟誓、義結金蘭時留下的真跡。
他們三人嬉笑怒罵、論劍縱酒,在最快樂肆意的時光裏,他贈與林雲與蘇維的真跡。
蘇維還曾笑言,一定要好好收著,等沒了錢,就拿他的字去賣錢。沒想到,林雲真的把這三張素箋留到今日!留到此時此刻!
他該如何解釋,能如何解釋,又該從何說起?
三哥該有多失望,多心痛!
此時此刻,他連傷心的資格都沒有。
蕭倬言萬般難受,腦中卻奇跡般地轉了無數個念頭。
林雲已死,可本該在他手上的素箋卻出現在皇帝手上。以蕭倬言的智計,此事的前因後果,瞬間洞若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