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言淡淡道:“鄭相素來不插手軍中事務,此番何以幹涉本帥的決斷?”
“世人皆知,渝國武將以卓將軍馬首是瞻,將軍若主戰,陛下也會主戰。但此戰一開,怕是烽火難息、征戰連年。楚國軍力鼎盛,老將宋子期也不是吃素的,渝秦聯手都未必是其手。再者,即便卓將軍僥幸贏了楚國,秦渝之間也會因分贓不均再起戰火,楚國一旦戰敗,秦渝之戰則一觸即發,怕是渝國就此卷入戰亂再難安寧。”
葛大洪怒道:“鄭老頭子,你素來喜歡找元帥麻煩。如今尚未開戰又來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當真可惡!”
孫小雨道:“當今天下四國鼎立,即便渝國避戰,怕也是不行的。”
韓烈接口道:“如若渝國不出戰,秦國戰敗,宋子期一樣會找到借口攻渝。”
鄭庭玉道:“即便要戰,也不是此時。此刻師出無名,也絕非最好的時機。”
卓言淡笑道:“鄭相是想等秦楚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出手麼?宋子期不是傻瓜,他不會給渝國這個機會。如果此刻渝國旁觀,楚國定會全力滅秦,怕是等不到兩敗俱傷的時候,秦國就已經不在了。當世強國之中,對渝國威脅最大的一直都是楚國而非秦國。秦楚之戰,渝國絕不能袖手。”
燕十三深看了鄭庭玉一眼,心中暗道這個老狐狸,閑閑開口道:“鄭相,末將實在不知道您今日來熾焰做什麼,您若不願戰,自可去說服陛下,卓帥是戰將,沒有畏戰的道理。”
鄭庭玉頓足道:“陛下若肯聽老夫的,老夫又何必走這一趟?”
燕十三嗤笑:“合著您這是不願得罪陛下,就準備讓元帥出頭背個怯戰的黑鍋啊,您這算盤打得未免太精了些。”
“你!”
“好了,都別吵了!卓言,主戰!”
鄭庭玉怒道:“卓將軍今日主戰,背的就是千古罵名!”
卓言冷冷道:“卓言主意已定,鄭相請回吧!”
各營主將一一散場。隻燕十三賴著不走。
卓言被他看得毛毛的:“你看我作甚?”
燕十三低頭淡笑道:“其實鄭庭玉說得在理,韓烈也是真心為你好。渝楚之戰是遲早的事,本不可避免,但你若主戰,他日這黑鍋可就得你一個人扛了。若戰敗,你是渝國罪人,即便戰勝,你也是挑起戰亂的禍首。”
卓言笑道:“你幾時也這麼聒噪了?”
燕十三歎道:“我明白你在想什麼,本不想聒噪,多說幾句是因為其實你自己也不太想打。”
“何以見得?”卓言側目看他。
“你若真想打這場仗,昨日在朝堂之上你就表態了。你主戰,怕是因為陛下決心已下,你不願讓陛下他日背負罵名,所以隻能自己力主出戰了。”
卓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想多了。你肚子裏彎彎繞繞的,沒事都能想出事來,就是思慮過多才華發早生!”
燕十三摸摸自己的發鬢,斜睨他一眼:“有麼?我難道不是依舊豐神俊逸麼?”
次日,卓言在朝堂之上力主出戰,眾武將附議。
左相鄭庭玉當庭破口大罵,指他“嗜血攬權,狼子野心,不顧百姓安危,不顧將士死活,妄圖以軍戰之事把控渝國大權,以累累白骨鋪平自己的青雲之路。”
卓言一語未發。各位武將已經開始和鄭庭玉對罵,指他“貪生怕死,禍亂軍心,隻顧個人清譽,不顧郾城一發千鈞,將渝國置於險地,將百姓置於刀口,為博虛名背棄君主拋棄萬民。”
雙方吵得不可開交。蕭倬雲拂袖而去。
當晚,未央宮中發生了百年難遇的大事——君王遇刺。數百名黑衣人潛入未央宮,蕭倬雲腹部被刺了一刀,生死難料。大理寺著人勘察現場,發現竟是南楚“血痕”的手法。
為防渝國加入秦楚之戰,楚國朝中有人出了昏招——用“血痕”行刺渝國君王,隻要事成,渝國諸位皇子必定陷入奪權之戰,就無暇顧及楚國了。
卓言怒火萬丈,他曾發誓一世護他三哥周全,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重創渝國君主。
恭王一黨獲知消息之後,當庭發難,要在皇帝重傷期間行監國之權。卓言火速命人圍了未央宮,果斷將處事權交予兩位丞相,輔佐皇後嫡子蕭子桓監國。
恭王眼見奪權不成,將矛頭指向卓言,言及陛下為敵軍所刺,龍騎禁軍難辭其咎,禁軍統領死罪難逃,卓言監管軍方不力,亦當引咎辭官。
朝中重臣一時麵麵相覷,不好決斷。如今舉國軍權幾乎皆在卓言手上,金陵亦在其控製之中,鄭庭玉擔心卓言勢大,更擔心恭王一黨趁機作亂。
卓言冷笑一聲,連下數道軍令:“龍騎禁軍統領鍾離護主不力,罰四十軍棍,官職一擼到底,暫押刑部等候處置。”
“熾焰軍主帥卓言未能及時察覺敵情,先罰四十軍棍,禁足未央宮,一切等陛下醒來再做決斷。”
“金陵全城戒嚴,挨家挨戶搜查,掘地三尺,一個血痕的殺手都不準放過,抓到之後,就地正法、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