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靜陵春山空之一(1 / 2)

青鸞下葬這日,天陰冷得和語君然的臉色一樣,黑雲欲雨。

緊鎖了近一個月的漪蘭殿大門終於從內打開,雲蕊領著數位宮女站立在門外,準備為皇後定妝容,偷眼瞥見語君然顯然憔悴了許多的聖顏,忙謹慎地低頭。

“陛下,吉時已近,請容許奴婢等人為娘娘上妝。”

語君然沉默回身,朝殿內走去,雲蕊靜默片刻,忐忑地領著宮女們跟了上去。沒成想幾個彎轉起落,語君然竟踱到浴殿外,微頓了腳步,抬手推開了門。

應屬於冬日的寒意滲了出來,冷得宮女們打了個冷戰,小心翼翼地瞧著領頭的雲蕊。

皇後薨逝當日,雲蕊連同漪蘭殿眾人都被趕了出來,隻剩下皇帝的貼身侍衛與陳公公侍候左右,裏邊到底是個什麼情形,沒人知道。

可畢竟是在這皇宮當值多年的宮人,雲蕊通過自己的人脈私下探聽到皇帝曾召見了禁軍統領今非昨,當夜便有數輛馬車悄悄入了宮。

至於馬車上裝載了些什麼東西,雲蕊暗地裏打聽了很久,也隻知道這馬車是從北方雲寧山來的。然而今日進了這浴殿,雲蕊這才恍然大悟,想來那馬車裏定是裝了不少寒冰。

以寒冰保存娘娘玉體,陛下情深若許,實在令人感慨傷懷,可娘娘體弱,最是怕冷畏寒,怎經得住冰霜寒氣。

雲蕊在心裏歎了聲,終是沒有多話,略思量了一陣,示意眾宮女在外間等候,自己則躡步尾隨在語君然身後進了裏間。

越往裏走寒氣越重,隱隱能瞧見淡淡白霧縈繞,凍得人不由渾身起了層寒栗。

雲蕊抖著手前行,見原本寬敞的浴池此時全叫大塊寒冰填滿,正中央的冰床上靜臥著永不再醒來的皇後。

朵朵紫夜千鳥簇擁下,皇後睡得恬靜安詳,雲蕊上前,見了這般柔美動人的睡顏,終於忍不住哽咽出聲。

“娘娘,您總抱怨睡不好,如今……您且好好休息吧……”

斷續的話語說完,雲蕊朝不曾出聲的語君然行過禮,將手中金玉脂粉放好,正想揚聲喚宮女進來為皇後梳妝,卻聽他忽然開口,問道:“皇後……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失眠?”

“若奴婢沒記錯,應是去年夏末秋初時候。”

雖是不解語君然為何有此一問,雲蕊仍舊老實作答。

“去歲秋,朕納知言微為妃,你當時應得爽快,原來心中還是有怨的啊。”

帝王的感傷之語可不是自己這等宮女能聽聞的,雲蕊頭埋得更低,直將自己當做木頭人,不驚不聞。

語君然自是不曾期待能有人回答自己的傷懷,苦笑一下,正欲揮袖令雲蕊為青鸞上妝,就聽外間眾宮女瑟瑟的問安聲響起,正為青鸞的母親涅陽長公主的突然駕臨而不安著。

涅陽長公主鳳姝,終是趕在青鸞還未蓋棺歸陵前,突破語君然有意的攔阻,來見女兒最後一麵。

青鸞新喪,涅陽長公主未用平日最愛的金石珠玉裝點自己,單以支墨玉簪盤起一頭長發,隻著一身素青色襦裙,無視語君然眼中晦暗,風姿綽約地快步行了過來。

早在外間問安聲響起時,雲蕊便已退到一側恭迎涅陽長公主,此刻她暢通無阻地來到病床前,望見女兒那張嬌豔的臉,止不住的淚水落了下來。

“我兒,為娘早勸過你,他並非你的良人啊,你怎麼就從來都不聽?弄到現今孤零零地躺這裏,由著旁人得意……我兒,你好生執拗!”

聽涅陽長公主的語氣,定是要為女兒的早逝向陛下問個究竟,雲蕊不過一介宮女,雖在皇後生前多得寵信,晉為漪蘭殿中一等大宮女,卻也實不敢過多地涉入這皇族之事。

雲蕊垂首,躬身行禮,低聲向裏間二位告了退,出了浴殿,關好了門,和外間一眾忐忑難安的宮女們站得遠遠的,靜等召喚。

語君然聽過涅陽長公主的哭號,微挑了眉,斜眼看著雲蕊恭謹地退出去合了門,這才回首直麵涅陽長公主的憤怒。

“姑姑最是注重儀表端莊,如今可需要重新梳洗一番?這般狼狽落魄,恐有損你長公主的美貌。”

“我哭我兒愚昧早亡,世間誰人敢笑我心傷?”涅陽長公主漸止了哭聲,一雙手小心地為青鸞梳理著長發,情緒慢慢緩了過來。“難道陛下會為此發笑?卻不知陛下笑的是什麼?”

“姑姑言重了,青鸞新喪,侄子心裏悲苦不下於你,怎會生笑?”

“哼,莫欺我不知,你那言妃已有身孕,聽說太醫院不久前診出此胎是個皇子。想她在知家不過一庶出女子,可有個當丞相的哥哥,並著個掌管天須宮的弟弟,這孩子卻也是能繼了大統的,我該賀喜陛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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