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久別重逢,想必,七弟也一直在盼。
雨歇的時候,也是旦日將盡之時,微寒秋風催促著幾騎快馬,疾馳而過。
車簾被扇動得吹起,馬上的人,桃花舊痕的麵具,她卻看得真切。
“莊主,那是紫漱館的人馬!”惜惜回眸低呼。
她淡淡低下首,心裏卻禁不住輕顫,軟軟的錦被裏,映雪和曦晨正互相依著酣睡。
“莊主,到了……”車外,傳來白展雲的聲音。
惜惜方要打開簾子,卻被她止住,“我們看著便夠了。”
遠遠看著,便夠了,她與他,相隔不過十步。
“她是罪臣之女,憑什麼能有今日的權勢地位?”石階下,被捆著的人,睜著羈馬般的眸子。
那厲聲質問,讓她掩上了心口。
兩日前,查清了這個名喚秦飛揚的少年,是舊日裏平陽捕快之子,因那位捕快曾被惋秋之父欺壓,才會聚眾尋釁,故也不算大惡。
默默注視著捆在地上的人,她幽然歎息,麵前的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在她眼裏,不過是半大的孩子,怎會懂得惋秋有今日的一切,全然是憑她自己的能力,個中辛酸,一言難以道盡。
“憑什麼?”他低淳的嗓音揚起,驚得她啟眸。
“就憑她可以穩下平陽的糧價,讓百姓都能吃上米麵;憑她可以節儉織造的本錢,讓百姓都能穿上衣裳。”
“還憑她,一句話,就可以讓平陽十年不見一粒米,沒有一尺布……”
“不信麼?”
他清冽的話音落下時,她輕輕咬住唇,他終究,是她的七郎,可以明白女子曆經世途的坎坷,一如往昔知她懂她。
“不知莊主……有沒有聽過《三世緣》的故事?”惜惜忽然低聲長歎。
“曾經有個書生與女子日久生情,但是那女子卻是他父親的妾室,礙於禮俗,兩人隻能暗暗相戀,相約來世;結果到了第二世,女子年未及笄,男子卻先病死,於是,那男子又有了第三世,女子等到了那個男子,卻因為發覺自己已經老了,便眼睜睜地看著那男子娶妻生子,而什麼也不說。直到有一天,她偶然知道,男子娶的妻,年紀長相與她一般,才恍然明白,在男子的心中,始終隻有她。”
“惜惜……唯願莊主不要因為一時的猶豫,而錯了過自己的緣份。”
凝望著麵具上的湛美桃花,她翾然落淚,往日的四時花開,那般的碧海青天,從不曾忘記。分開車簾的手,微微顫動,可在霎時,又黯然卻步,他原該服了傷藥裏的忘憂草,即便是相見,也已經忘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