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似我,位在仙班,任何言行都要循規蹈矩,不能行差踏錯,否則必要受到天庭責罰。既然你不用受天庭律法的約束,大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過自己喜歡的生活,盡情追求所愛之人,又何必為那無謂的麵子而自苦心神?
雖說我等皆為修道之人,按理應當清心寡欲,淡泊名利。可你看這三界之中,上界大仙們尚且要為修為的高深、法術的深淺、排名的高低而紛爭不已,更匡論要求你我這樣的末列小神?索性就不管不顧也罷,大大方方地尋了她去,與她一同做對形影不離的好伉儷,在人間遊走、四處逍遙,冷眼看盡天下之事,也不枉在這三界之中活這一遭,如此豈不快哉?”
虢聖在沉默不語的玄元麵前舌燦蓮花,滔滔不絕,而玄元卻始終微微垂著頭,不置一詞。他在猶豫,也在思考,甚至還在審慎的叩問自己的真心。究竟,對那隻蠢笨的兔精,他到底是怎樣的心意。
真的隻是玩物麼?當初重回太乙山,他曾對自己說過,她不過就是玩物,扔了也就扔了,何須在意她的去留與生死,隻當是自己發了一次善心。可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那隻小兔精的身影非但沒有在他心裏消失,反而越發的清晰可見。當年他們分開時,她為他親手做的那隻香囊,他始終貼身收藏,不忍丟棄。這不忍背後的心意,想來,就是他一直不肯承認的愛意吧。
想到這裏,玄元低低地歎了口氣,慢慢從胸口處拿出了那隻至今還在散發著幽微香氣的香囊。香囊裏曾經放入的花草植物早已幹枯,可他將它攥在手中,似乎又感受到了她存在的氣息,聞到了她身上那股令他迷醉的味道,看到了她總是掛在臉上的羞澀而嬌美的笑容。
這二百多日來,他真的很想她,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看著香囊,想要再見到她的欲念就越發的濃烈,難以控製。玄元握著那隻香囊,沉吟良久,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抬起頭來,看著與他一起從上古時代便是朋友的虢聖,很有些不甘的瞪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這些,正中我的死穴。我的確沒辦法對她坐視不理,明天我就下山去找她。這下你總滿意了吧!虢聖啊虢聖,你這家夥成天算計著要趕我走,到底是不是為了自己要去找母老虎談情說愛,所以就嫌我在你這兒礙事?甚至還把我家小兔精拿出來說事,你說你,堂堂山神盡做這麼沒皮沒臉的事情,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虢聖聽了,自己的目的終於達到,頓時來了勁,忍不住哈哈大笑,像是抓住了玄元的話柄,兩隻大眼睛亮晶晶的,撫掌笑道:
“呦呦,是我聽錯了麼?剛才還有人死不承認呢,怎麼這麼快就肯認那隻小兔精是你家的了?你別管我是不是要去找母老虎,反正,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你好,你隻管領情就是。也別等明天了,你現在便去吧,不然人間又是一年,誰曉得還會生出多少變故。”
這句話提醒了玄元,他心中牽掛著小兔精的安危,也不再與虢聖扯嘴皮子上的功夫,立刻起身,輕念咒語,轉眼之間已從虢聖麵前消失無蹤。虢聖咂咂嘴,搖頭晃腦的歎道:
“真是隻白眼狼啊,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把我這兒真當客棧啦!哎,不對,住客棧還要收錢呢,他在我這兒騙吃騙喝這麼久,我連半兩銀子毛都沒瞧見啊!我虧大了!不行,將來他再回來,我得問他要錢。呦,不行,那家夥是出了名的臭脾氣,我這麼問他討,他一定不肯給。哎,對了,我可以找他家小兔精要!他們是夫妻嘛,夫債,妻也是可以償的。人間都有這麼一說,他倆成天在人間混跡,對這個規矩一定熟,嗯,不錯,不錯,就這麼辦。不過我先得好好算算,那家夥到底糟蹋了我多少糧食……”
虢聖還在意猶未盡的自言自語著,坐在山神的寶座上,掰著手指頭認真無比的算著帳。山中的百獸百鳥們恐怕絕不會想到,他們心裏那個統禦著方圓千裏的太乙山、威嚴而神秘無比的山神虢聖君,其實在私底下竟會是這麼個超級囉嗦又愛算賬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