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香港處理業務,在這兒隻是路過,歇歇腳罷了。”她不想聲張,也不想引起別人的疑慮。“當然,如果你們樂意的話,我也順便查查賬目,看看庫房。”
“當然,賬目是很明了的,你隻管過目。”良瑞綢布公司吳總經理回答,他也得討好查良瑞董事長的新歡。更何況,張香玲是查良氏集團名正言順的第一副董事長。
而張香玲感覺到,吳總經理這種表麵的真誠後麵,藏著一層很深的隔膜,不知道是對她的不信任還是嫉妒,她當然也不會去挑開這層隔膜。好在吳總經理以為,張香玲隻是過問財物,並不了解她是在了解布料走私,他沒有這種聯想的理由和思路。
張香玲大體查看了賬目,她“一目十行”,忽略掉所有她並不需要的細節,隻注意自己所關注的那些資料。在所有的賬目資料裏,張香玲沒有查看到她所關注的意大利布料等進口布料的海關檢驗手續,也沒有這些布料的海關報關單的批複件和相關文件,這就說明了曾虹所懷疑的走私問題是存在的。
張香玲略略看了看倉庫存貨,對吳總經理說:“那種意大利進口布料,是內地所急需的,要有足夠的貨源供應。”
“有,另外有倉庫存放,貨源充足,你要去察看嗎?”吳總經理輕鬆地應對,他還以為董事長夫人為內地的供貨著急呢。
所謂另外的倉庫,在距公司較遠又離海很近的地方,那是一個隱蔽的地下倉庫,而它的外觀卻是一座豪華別墅,供人休假和遊樂的地方。吳總經理問董事長夫人是否去察看,既是一種有掩飾的探問,也以為她想去那裏休息幾天。
“不必了,貨源充足就行。”張香玲不想過多地涉及敏感問題,隻是輕描淡寫地帶過。
其實,她已經毫不聲張地把情況搞清楚了。廣州之行,使張香玲對查良瑞產生更大的疑惑。張香玲對查良瑞早就是那種既有認同,又有排斥的狀況,現在更加上全盤懷疑了。可以說,張香玲自從和查良瑞認識那一天起,就在關注他,覺得這個人每一天都會有未知的東西,她之所以立即接受了曾虹的要求,也是因為曾虹啟發了她進一步真正了解查良瑞這個人。
生活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張香玲覺得自己一夜之間老練了許多。
她後來就這些事情回憶說:“一個人以為自己什麼都懂,回過頭來看,才發現開始那時候有多麼幼稚。其實,我這個人是挺晚熟的。”
張香玲不得不馬上去香港!她要發現更多,也覺得有更多東西等待她去發現。
張香玲到了香港,才知道查良瑞去了海外沒有回來。她回到結婚的住所,回到和查良瑞共有的那個家——查良瑞在香港的老窩。她開始了她的“偵探”生活,每間居室的每條縫隙,她都耐心地去察看,不放過任何嫌疑跡象。張香玲終於在保險櫃的底層,一個隱秘的抽屜裏,翻出了一個封好的文件夾,找到了一份令她觸目驚心的文件。
她不看猶可,展開文件一看,心情就糟糕透了。這份文件對張香玲來說,無異於一份來自地獄的死亡通知書,對她是一個晴天霹靂,轟擊她的頭頂,將她擊暈了。張香玲蘇醒過來時,渾身軟弱無力,像是遭遇一場重病一般,她才知道人的心靈和生命是那麼脆弱,那麼不堪一擊。她複印這份文件,去香港公證處公證這份複印件:與原件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天空正在簌簌地下著雨,張香玲經受著小雨的洗滌。小雨,似乎是在給她的愛情和婚姻作最後一次默哀。當她清楚地了解這件事以後,一切已無可挽回。淋著小雨的張香玲,閉了閉眼睛,似乎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張香玲在經曆過現實生活的各種光明和黑暗之後,決定要結束這段魔鬼製造的孽緣,由自己親手來結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