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
木訥得甚至看起來有絲肅穆感的大個頭張開了嘴,聲音並不帶有那種大個子特有的渾厚,而是輕輕有些嘶啞。
青年徑自小酌,淡淡掃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他便也不客氣,直接坐下。
……
小菜上齊,相比青年滿是浮朽的桌上僅有的一盤茴香豆與稍帶清香的一壺小酒,大個子身前已是擺上了小酒館能上盡的所有精致菜式。
“相見自是緣分,自取。”
寡言的大個子就如看上去那麼木訥寡言,蒼白的臉色不自然地擺出一個弧度,似乎是在笑。
那青年掃了他眼,又看了眼那滿桌雖然豐盛帶有海濱別樣風情,然而畢竟隻是小鎮臨時酒館水平的佳肴,示意性地夾了一小塊海苔貼肉,咀嚼之間,神色未有絲毫變化。
“何禮?”
大個子皺了皺眉。
“無妨。”
青年放下筷子,和著喝了一口小酒,第一次開口,神色如麵色一樣平靜。
大個子仔細打量了他幾眼,寬厚的嘴唇如合扇:“我見你也不似修士,儒雅清秀而有所持守,這裏人多事雜,何不早遷內地。”
“暫留而已。”
晃了晃酒杯,青年不急不緩,吐出四字。
“在下吳解,虛名灑世,不過求死後餘得幾分痕跡,讓人念叨個兩句。不知兄台能否將你的這份責任,於我分擔幾分?”
投石問路。
“張徹。”
青年仰頭再飲,淡淡回了一句,而對他言語中更深的含義,卻並未再回答。
含而不蓄。
含思。
不蓄意。
名為吳解的大塊頭本就木訥沉默,見他如此,便也不再多問,隻是自己下嘴。
張徹舉杯再飲。
……
一壺小酒飲完,張徹微微點頭示意後,丟下碎銀,兀自離開了酒館,不知所蹤。
熱鬧的氛圍不因人來而滯,亦不因人去而止。
那大塊頭仍然撕咬著牛肉雞腿,一若表狂,而對那需要小心的魚食,卻也精致地挑出一根根微小的細刺,帶著股說不出的儒雅。
半晌。
茶餘飯後。
一桌幹淨,吳解始才合嘴,也沒有立即離開,看著麵前那仍留的盤豆清杯,目不斜視。
聲音不大,在熱鬧的小酒館裏,若非有心施術,隻有自己才聽得到。
“七分酒,十分茶。”
“餘人無敬,不飲人情。”
即便有心偷聽,僅憑這兩句話,也實在隻不過是一個人的餐飲習慣,無法探聽到什麼。
他卻不肯再說了,隻是目光深遠,付賬行開。
留下一分念頭,思考著那個穿著東荒已有三百年未出世過的黑蠶袍的清雋而異常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