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我的第一本雜文集。拙文最早寫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彼時已執教幾年了,基本是閱讀或備課後的所思所想。近文寫於2013年4月份,皆有感而發。算不得微言大義、宏言讜論,聊供同儕飯後茶餘一哂而已。百餘篇文稿時間跨度三十多年,讀者或許能從字裏行間體悟到敝人穿越時空的滄桑感。
上世紀末想出書,做了些準備,把狗爬字書稿讓寫字好的學生謄抄了一遍,和發表過的文章放在一起。準備托朋友請張賢亮先生題書名,請張西先生寫序。沒想到出了漏子。搬辦公室時,學生把大約三十多萬字符的文稿扔進垃圾堆,被學校臨時工賣了廢紙,連續多日找廢品收購站未果。多年心血,付之東流。那時我沒電腦,沒留底稿,隻能另起爐灶。1995年,為紀念“抗日戰爭勝利50周年”,在《銀川晚報》上連載紀實文學《老兵》。該文是嶽父抗戰中的經曆(老人家1937年8月參加八路軍,曾給賀龍元帥當過警衛員)。文章發表後,嶽父當年的戰友,八路軍120師政治部甘泗淇主任的警衛員通過報社找到了我。兩位老戰友分別40多年後見了麵(其實他們在蘭州住得很近,各住司令部和政治部的幹休所)。嶽父知道了這事兒,批評了我,說自己普通一兵,沒什麼可宣揚的,堅決不讓再連載,自然不能忤老人家意。這些文字是和老人家平時聊天中的記憶,他知我對抗戰有興趣,也願意說給我聽。百戰經曆如數家珍,對親曆的戰役戰鬥說的都是實話,既不誇張也不臧否有啥說啥。如某些戰役的敗績,某些戰鬥的失利,某些將領鮮為人知的逸聞趣事(但嶽父所在的八路軍120師358旅716團從無敗仗記錄)。我用心記下了老人家的一些回憶。有一年暑假,嶽父住院我陪了近一個月,把每天的談話記了下來,當時在蘭州軍區總院,每晚嶽父睡後,我在會議室記筆記,護士問我幹什麼,“備課”。二十多萬字符的紀實文字相當於訪談記錄,可惜連載了不到一半,隻好束之高閣。原打算結集出書,因不能逆老人家的意,隻能作罷。未發表的文稿因電腦病毒全部毒死,好在可以在銀川晚報調出已發表的那些文字。出書想法連續遭挫,有些打擊,自我安慰,來日方長,好事多磨吧!
說實話,文字上多少有點兒天分,寫東西不費勁兒,幾乎沒有苦思冥想的時候,雖不能下筆千言、倚車可待,倆小時敷衍千字文應該行。或許得益於童子功吧!教師世家,從小愛讀書,小學語文比較好。被迫輟學後當了牧童,基本做到了“牛角掛書”“囊螢夜讀”(月光下讀書),如饑似渴地閱讀能找到的任何文字東西。山東雖聖人故裏,農村文化同樣落後,大部分人不識字,村上人多半有親屬在東北或有“闖關東”的經曆,許多鄰居經常讓我幫忙寫信,在農村那些年,有些同齡孩子歧視或欺負我,但成年村民很少這樣,大概與此有關。餘秋雨先生《借我一生》說他7歲在浙江餘姚農村,給村民寫信,幫社員記工分,我9歲在山東沂水放牛,也給村民寫信,給放牛拾糞的夥伴講故事。但比不了餘先生,沒先生聰明、有才,更沒先生的大師風範,鍛煉了寫作和表述能力倒是真的。上世紀七十年代因生存所迫來寧夏投奔三姑家,在中學教語文的姑姑常批評學生:“你們還是高中生,作文寫得都是什麼呀,我侄子小學沒畢業,寫作文比你們強多了。”是她的學生對我說的,曾一起參加高考補習班。因為這些肯定和激勵,沒上過一天中學的我參加高考,成為恢複高考後的前三屆大學生。
我想借此機會感謝生命曆程中的幾位天乙貴人。
王楊寶同學:大學同班,同學中年齡最小,入校不到16周歲,我已22歲,長他半輪,農民和工人的經曆快趕上他的年齡。同一個宿舍,關係甚篤,情如兄弟。他雖年幼,聰敏異常,智商情商超出師兄師姐許多,讀書好、文筆好,學業成績很好,常有驚人之語,常有驚人之舉,很讓我們這些大哥哥喜歡。入校第二學期,學校舉辦文學知識競賽,他九拔頭籌、蟾宮折桂,總分77分。中文係的科班生都考不過他。我自恃語文有基礎,高考文科成績較高,結果隻得了59分,沒進前十名。上大學前隻在寧夏日報發過幾篇小豆腐幹,是有關“厲行節約,反對浪費”的話題,毫無文采。當時最大的願望能在《寧夏大學》校報或地方報刊上發文。正苦思冥想在報刊發點小文章時,楊寶卻在中央級的核心刊物發表語文方麵的專業文章,詫異地我們咋舌不已,羨慕不已,他的文才在大學同學中很有名氣。他筆耕不輟,發表過許多政論文散文和學術文章,成為業績突出的學術型專業型官員,畢業後我們基本在銀川範圍工作,經常來往,若有所求,從未拒絕。畢業快三十年了,“我們從少年快到老年了,處得仍像兄弟”(楊寶語)。知我喜歡寫點兒東西,對拙作多有嘉許不吝讚譽。畢業二十年聚會的邀請函由我起草,楊寶一語定音:“一個字不改”。日後屢屢督促我把已有的文字結集,因了他的熱心支持,平生夙願得以實現。“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