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騷,放蕩,性感,這些近義詞之間有著細微的差別。
“性感”譯自西文sexappeal,一位朋友說,應該譯作漢語中的“騷”,其含義正相同。怕未必,隻要想想有的女人雖騷卻並不性感,就可明白。
“性感”是對一個女人的性魅力的肯定評價,“風騷”則用來描述一個女人在性引誘方麵的主動態度。風騷也不無魅力。喜同男性交往的女子,或是風騷的,或是智慧的。你知道什麼是尤物嗎?就是那種既風騷又智慧的女子。
放蕩和貞潔各有各的魅力,但更有魅力的是二者的混合:蕩婦的貞潔,或貞女的放蕩。
癡心女子把愛當作宗教,男子是她崇拜的偶像。風流女子把愛當作藝術,男子是她誘惑的對象。二者難以並存。集二者於一身,“一片誌誠心,萬種風流相”,既懷一腔癡情,又解萬種風情,此種情人自是妙不可言,勢不可擋。那個同時受著崇拜和誘惑的男子有福了,或者——有危險了。
在風情女子對男人的態度裏,往往混合了羞怯和大膽。羞怯來自對異性的高度敏感,大膽來自對異性的濃烈興趣,二者形異而質同。她躲避著又挑逗著,拒絕著又應允著,相反的態度搭配出了風情的效果。如果這出於自然,是可愛的,如果成為一種技巧,就令人厭惡了。
美自視甚高,漂亮女子往往矜持。美不甘寂寞,漂亮女子往往風流。這兩種因素相混合又相製約,即成魅力。一味矜持的冷美人,或者十足風流的蕩婦,便無此等魅力。
在男人心目中,那種既癡情又知趣的女人才是理想的情人。癡情,他得到了愛。知趣,他得到了自由。可見男人多麼自私。
我發現,美麗的女孩子天性往往能得到比較健康的發展。也許這是因為她們從小討人喜歡,飽吸愛的養料,而她們的錯誤又容易得到原諒,因而行動較少顧慮,能夠自由地生長。猶如一株植物,她們得到了更加充足的陽光和更加開闊的空間,所以不致發生病態。
春天裏的少女是一個謎。少女心裏的春天也是一個謎。詩人以猜謎為樂,卻不泄露謎底。其實,在詩人和上帝心中,謎底截然不同。
女人很少悲觀,也許會憂鬱,但更多的是煩惱。最好的女人一樣也不。
快樂地生活,一邊陶醉,一邊自嘲,我欣賞女人的這種韻致。
當一位憂鬱的女子說出一句極輕鬆的俏皮話,或者,當一位天真的女子說出一個極悲觀的人生哲理,我怎麼能再忘記這話語,怎麼能再忘記這女子呢?強烈的對比,使我同時記住了話和人。
而且,我會覺得這女子百倍地值得愛了。在憂鬱背後發現了生命的活力,在天真背後發現了生命的苦惱,這就是豐富,這就是深刻。
男人期待於女人的並非她是一位藝術家,而是她本身是一件藝術品。她會不會寫詩無所謂,隻要她自己就是大自然創造的一首充滿靈感的詩。
當然,女詩人和女權主義者聽到這意見是要憤慨的。
女人搞哲學,對於女人和哲學兩方麵部是損害。
老天知道,我這樣說,是因為我多麼愛女人,也多麼愛哲學!
我要躲開兩種人:淺薄的哲學家和深刻的女人。前者大談幸福,後者大談痛苦,都叫我受不了。
事實上,多數女人出於天性就不喜歡哲學。喜歡哲學的女人,也許有一個聰明的頭腦,想從哲學求進一步的訓練;也許有一顆痛苦的靈魂,想從哲學找解脫的出路。可惜的是,在多數情形下,學了哲學,頭腦變得複雜、抽象也就是不聰明了;靈魂愈加深刻、絕望也就是更痛苦了。看到一個聰慧的女子陷入概念思辨的迷宮,說著費解的話,我不免心酸。看到一個可愛的女子登上形而上學的懸崖,對著深淵落淚,我不禁心疼。壞的哲學使人枯燥,好的哲學使人痛苦,兩者都損害女性的美。我反對女人搞哲學,實出於一種憐香惜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