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命人用一輛馬車送你到北平府城,你看如何?”洪四沉吟,假意未聽到背後的姚先生咳了一聲。
容允湛本想再度婉拒,但一想自己的腳傷未痊愈,不能太過放肆,隻得低首說道。“那就多謝了。”洪四立刻招來一名仆傭讓他快去備好。不一會兒,那名仆傭折返回來說是馬車已齊備。“快去吧。”洪四揮揮手。
容允湛一抱拳,提起簡單行囊就走。走出四五步他回頭又問。“姚先生那日救我時,可有看到一枚造型特異的璽印。”
姚先生沒有開腔,隻是搖了搖頭,神色淡然。
“那也罷。”容允湛歎道。又走了四五步,待要上馬車之時,回身深深一揖。“草民容允湛,就此拜別。”
洪四本是笑著的,但聽到這話笑容淡了幾分。“你去吧。”他又揮了揮手。容允湛退了幾步,坐上馬車。待他走遠,洪四忽然笑開,對姚先生說道。“先生莫非還在慪氣?”
姚先生哼哼一笑,自懷中摸出一枚鑲金角的璽印放在他手心。“若不是他抓得太緊,我也不會情急之下連人一同搬回別業。若不是四公子你說是故交,也不會有人敢救。”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先生是出家人莫要忘記。”
姚先生不語,複而眯眼低聲說道。“公子說見過這印一次卻放過了,但如今人在別業,這印卻憑空從天而降。實乃天命所歸。”
“天命所歸……”洪四把玩印璽,目光卻隨著容允湛所乘的馬車漸漸遠去。天命所歸,一生囫圇,腥風血雨,倒是想如個江湖人般,來去自由,信馬由韁。
*** *** *** ***
她在西橋頭提著兔兒燈張望,待白晝盡褪,黑夜籠罩仍不肯回去夢籮齋,小柔勸她不住隻得返身為她取披風來。她拿起火折子,點燃燈籠。陡然,她聽到車軲轆壓路麵的聲響,她揪緊胸前的衣服,慢慢朝前走了幾步。由遠到近,越來越清晰,是往夢籮齋方向來的。她的心提到喉嚨口,生怕那車一轉彎到了別洲去。
沉沉夜色中,一輛小馬車緩緩駛入西橋。她提高燈籠,見有人掀起緯布看了看。光線太暗,她看不清那人容貌。那人嗒嗒從馬車上走來,好似腿腳不太靈便,走路有些微跛。
她張大眼,不敢亂動,也不敢出聲。待那人走近,一臉風塵仆仆,月牙眼映出笑意,見她一動不動,麵露委屈。“晚晴不識得我了?我卻識得你手上的兔兒燈。”一如洪武七年正月十三那晚,那個帶上而來的少年般說道。
她不敢眨眼,生怕一眨他就會像煙氳般散去。
“晚晴,我……”小柔正巧出來,見到來人也沒了言語,隻是愣愣立在原地。
“晚晴,你怎了?我說過我定會平安無事的回來?你瞧,我沒有撒謊。”
她舉起手,摸過他的臉龐。溫熱的。
撫上他的胸膛。是跳動的。
握住他的手。真實的。
她手中的燈籠啪的掉落在地上,她握著那雙手,挨在自己的頰邊,將整個人投到他的懷裏。
數月,她一直告誡自己不哭,不哭,不見到他絕不哭。現下他出現了,平平安安回來了,她的眼淚如出閘的洪水再也關不住。“徽深……”她想說回來就好之類的話,但卻哽咽得隻能喚出他的名字。
“怎哭得像落湯的貓兒。”他本想逗她發笑,哪知惹她哭得更厲害。他無奈的歎了口氣,將她緊緊抱住。將下頷放在她的肩頭,眼也有點濕了。
月娘羞得偷偷躲進雲中,喜見今夜鴛鴦不獨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