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楚喜歡阿雅,喜歡她的酒窩,喜歡她那像甜筒似的俏皮的發型,當然,最喜歡的是這首歌——大紅豆。
紅豆,大紅豆,芋頭……蕭楚楚唱這首歌時,總把芋頭改成豌豆:紅豆,大紅豆。豌豆,小豌豆。
楊逸風肯定也喜歡阿雅,就衝著這支歌。
很多年前,楊逸風和蕭楚楚就是這樣大聲嚷著一前一後走在麥壟裏的。
五月天已經很熱了,繡穗兒的麥子沒膝深,田裏套種著嫩嫩的豌豆,彎彎曲曲的藤須兒打著卷兒,豆莢圓鼓鼓飽滿滿的。楊逸風和蕭楚楚在麥田裏趟著走,蕭楚楚邊往軍用挎包裏塞豌豆邊亮起嗓門喊:豌豆,小豌豆。楊逸風轉回身倒退著也大叫:紅豆,大紅豆。
滿眼都是碧綠碧綠的豌豆,沒有紅豆的。楊逸風用食指一下一下地點著自己的胸口,狡黠一笑:我的紅豆藏在這兒。蕭楚楚一甩頭發說:
討厭。
蕭楚楚插隊在楊柳村,她說隻有那兒的春天才叫春天。站在村南坡頂往下看,村子藏在炫目的色彩中,桃樹披紅梨樹掛白,偶有微風襲來,枝枝葉葉就晃出一角黛色的屋脊。這天,蕭楚楚和女友正居高望遠指點著說笑,楊逸風卻突然站在了身邊,像棵挺拔的白楊,英氣逼人。
過後女伴兒說楊逸風的眼睛濕漉漉的好動人哪。濕漉漉的眼睛什麼樣?女伴兒說像潭也像鹿,看人時很深情很有內容。其實,留在蕭楚楚記憶中的是他臉上有對兒長長的酒窩,這酒窩給楊逸風平添了幾分剛毅。
楊逸風住舅舅家,算是回鄉知青。自從那次南坡頂偶遇,楊逸風就成了蕭楚楚這兒的常客。他那個村兒離楊柳村很近,上個坡,沿著麥田走上幾裏路就到了。
蕭楚楚去過一次,楊逸風專門給她做了碗糖水蛋,一氣兒放了八個,不吃還不行。那地方待客有規矩,貴客來了,先給人端碗荷包蛋,楊逸風按當地最隆重的禮儀款待了蕭楚楚。
蕭楚楚怎麼看楊逸風都極像是自己的哥哥,有事沒事愛在楊逸風屁股後麵轉,捉蚰子逮螞蚱,再不就是背個軍用挎包悄悄地到田裏摘豌豆角。
那碧綠的豌豆生吃很甜,煮熟後更加美味。
日過正午,人們都歇晌了,蕭楚楚和楊逸風盡情地叫著“小豌豆大紅豆”。摘滿一挎包回到了知青點兒,坐在當院裏的那棵洋槐樹下。蕭楚楚抓出兩把豌豆角細心地剝起來,完了找出針和紅絲線,把滴溜溜圓的豌豆粒穿成兩串,讓楊逸風幫著戴在手腕上。
蕭楚楚不停地晃著手端詳那豌豆手鐲,連聲地問:好看嗎好看嗎?楊逸風說蕭楚楚臭美。臭美就臭美,蕭楚楚悻悻起身就走,楊逸風緊追著蕭楚楚:喂,說錯了不行嗎?幾大步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一臉認真地說:這豌豆手鐲有什麼好,見過南國的紅豆沒?幾十年開花還不一定結果,那才叫珍貴,回頭送你。說完頭也不回走出院門大步如飛直奔村口,蕭楚楚顛兒顛兒地跟他身後,緊追著問真的假的?豌豆手鐲紅豆手鐲我都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