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種拚命的態度,令得眾人負責的工作變得沉默而井井有條——至少,大量的事情在等著他們去做。當初跟隨竹記逃散的那些士兵是隨著他們行動的,當竹記中一些重傷者開始緩過來,這邊散出去的觸手尋找到附近幾支竹記小隊時,他們便也開始過來詢問,有什麼是要安排他們去做的了。
更多的人被分散出去,找到可以收攏的人手,又回來。像是齒輪一顆一顆的扣上,隨後產生的連鎖反應。他們在黃河畔的人口已被轉移的小山村裏住下,每一天,其中的人們咬著牙進行工作,出去尋人,在山穀前挖壕溝、修拒馬,探尋周圍的訊息,一切就像是被捏在一隻無形大手上,在床上的寧毅幾乎對於每一條事項都親自過問。而在那幾天裏,每一批新來的成員都能讓人感到振奮,每一次尋來必要的藥物都能讓人感到心安,每一個人的好起來,幾乎都能讓人感覺到自身的強大。
事後想來,即便不這樣做,當一段時間過去,潰散的士兵大都也能找到自己的歸屬,部分竹記的成員仍然能夠聯絡上,但幾乎不會有任何方法,讓人達到眼前這種幾乎如“淬火”一般的效果,讓所有人都陷入緊迫感的狂熱中,而這一切,都是在眼前的年輕人手上完成的,而代價則是連續多日的傷勢難愈。
之後又與秦紹謙帶領的潰兵聯絡上。那天夜晚的戰鬥中,秦紹謙帶領武瑞營精銳衝殺在第一線,也是身受重傷,逃離之中幾度昏迷,但是這些人的奮勇作戰終究給自己殺出一線生機,他率領數千人一路輾轉,後來又應付了兩次戰鬥,當找到他時,這支部隊也在進行潰兵的收攏,大約是聚集了四千餘人。雙方這才開始合流。
這四千餘人之中,有大約一千多,乃是秦紹謙身邊的嫡係精銳,而在獨龍崗接受過訓練的約有三百多人,雖然他們的忠誠心未必是對著寧毅,但隻要過來,就是可以動用的人手了。
當兩隻隊伍初步融合,問題便開始出現。寧毅在掌軍上,並沒有名正言順的權力,他所負責的事情,始終並非指揮軍隊。秦紹謙到來之前,因為竹記牽頭,大夥兒都被感染,服從了寧毅的調配,當四千多人摻雜進來,部分武瑞營的將領,甚至於途中收攏的其它軍隊的將領,眼見那些井井有條的工作,便開始質疑起這件事來。
其時秦紹謙也還在重傷休養,寧毅到秦紹謙那邊聊了一盞茶的功夫,其後秦紹謙取了他的大刀,兩人出去砸翻了這幾名將領與他們手下的親衛。事實上,此時在這山穀營地中,竹記輿論對士兵的滲入是極快的。如此重大的敗仗,大家的心中都在憋屈、惶然,之前的工作中,大家總會聊起這些,在下方士兵看來,這些事情自然都得歸結於上層的怯弱,為了權力的勾心鬥角,彼此不能信任等等等等。
這個時候,武朝軍隊的腐敗是顯而易見的,吃空餉拿賄賂的事,大家夥都知道,甚至於參與其中。然而這場慘敗與竹記的務實、煽動,割裂了事情前後的性質。
“大家要死了,女真人打過來,汴梁城要沒了,甚至武朝都要死了,再不做點實事,就真要全家死光光了……”這個是竹記在行動中潛移默化的宣傳,而寧毅的態度、做法,在眾人的口耳相傳中,是有很多人點頭的,到得此時,幾名軍官的私下議論,無疑就成了勾心鬥角的典範,當秦紹謙作為主官這樣砸過去,隨即便受到了大家的支持。
武朝軍隊,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秦紹謙是流水的武官,對於武瑞營,盡了大力也未必能夠掌握在手中,但這個時候,慘敗令得這些軍官對底層士兵的掌控也開始割裂,秦紹謙作為武瑞營主將的名義卻是有用的。這場表態令得這四千多人中,底層和中層的聯係被硬生生的撕開,除了幾名將領的親兵,幾乎沒有任何士兵站在他們那邊。甚至於對於這些親衛,大夥兒都是以“國賊”“漢奸”的目光來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