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會變的,不是麼?”
“晏秋塵在找你?”
水依然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蕭定侯要找他,必定不會用這樣明顯的手段,所以,隻可能是晏秋塵。
可是她不能見他,更不能跟他回去。
第二日,車馬出了關。
無邊黃沙,自在飛鷹,獵獵旗風生歌。
淩琢言立在風中,極目遠眺,唇邊是淡淡的微笑,那自然流露的氣勢,仿佛天生就是大漠的王者。
水依然看著他,有些驚訝,卻又有些釋然。
陵安城並不在大漠裏,而是依山而建。峭壁黃沙中,一座恢宏而又略顯滄桑的城傲然聳立,仿佛與山融為一體。
進城時,已是入夜。沒有多餘的喧嘩,淩琢言讓人整理出一個房間給水依然住,便告辭離去。
大漠一望如雪,在明空皓月下,空寂無聲。
水依然憑窗而望,心中忽然一片寧靜。
或許,是該放下一切,從此大漠聽蕭,迎風策馬,偶爾想起過往,便一笑置之。
與這大漠千百年的滄桑相比,人生不過一瞬,的確不必如此執著。
隔日,淩琢言便帶著水依然在城中一遊。
雖然他穿著便服,但幾乎所有人都認得陵安城主,連街邊的小販見了他,都笑著起身與他打招呼。
第二日,第三日,依然如故。
到了第四日,淩琢言忽然派人請她到書房。
水依然跟著侍女過去,他正站在一排書架前,不知在想什麼。
侍女的一聲輕喚,他回頭,見了水依然,淡淡一笑:“來,今日帶你去一個地方。”
水依然不解地看著他,他卻不再多言,揮手摒退侍女,走出書房。
沿長廊慢慢走去,隱隱傳來水聲。轉過廊角,眼前竟出現一條細細的山澗,從岩上飛墜而下,珠玉般的細流轉眼落入一個不大的清潭。潭邊滿是不知名的青藤翠草,映得潭水一片碧綠。
見水依然睜大了眼,淩琢言微微一笑:“這裏名為‘蒼澗’,是很久前住在這裏的一個女子起的。”
“為何叫‘蒼澗’?”
“蒼茫大漠中,一澗天成。她是這麼說的。”
水依然輕輕笑起來:“這位姑娘聰穎慧質,是你的紅顏知己罷?”
“也許是,也許不是。她太了解我,可惜,我卻一直無法真正了解她。”
“她已不住在這裏了麼?”
“她已經死了。”淩琢言凝望清潭,目光中一片平靜,“因我而死。”
時間仿佛突然靜止,耳邊隻剩下淙淙流水。
明明用這樣平淡的語氣說出來,水依然卻似乎能看透他的悲傷。
“她臨死前,托人帶了一句話給我。”淩琢言抬手,輕輕撫上廊柱。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朱漆的廊柱上,竟有五個小小的篆字——“相忘誰先忘”。
水依然怔住。
“為何帶我來這裏?”
淩琢言回過頭:“往事已矣,來者可追。水姑娘聰明過人,為何不能明白?”
“淩城主想說什麼?”
“那個孩子……是晏秋塵的罷?”
聞言,她忍不住驚愕。
溫文的外表下,到底有多少細密的心思?她第一次發現,他淡淡微笑的眼眸裏,竟是洞悉一切的目光。
他深深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你可願嫁我為妻?”
水依然驀然睜大眼。
“我不會過問你的感情所向,也不會追問你與晏秋塵的糾葛,這個孩子,我也會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你不必勉強自己迎合我的喜好,隻需從此放開心胸,不再回首。”
水依然怔怔看著他:“為什麼?”
“因為你我都是想要忘卻之人。”
“如此,便能忘了麼?”
“或許幾年,或許幾十年,或許……一輩子,隻要你我互為依伴,便可重新開始。”
水依然沒有說話。
“水姑娘,我不會逼你,你可以好好想想,再答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