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邊一棵參天大樹,樹旁突兀地隆起一個小丘,前麵豎一塊石碑:南宮踏月之墓。
她竟將踏月葬在天涯山莊的後院裏。
身後,蕭飛雨的聲音幽幽傳來:“第一次見到踏月哥哥那年,下著大雪,就是在這棵樹下。他十六歲,我七歲。”
水依然未回頭,一字一句地道:“他對你有多好,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那是在遇到你之前。”
“他為了你,以身試毒。而後,他發現自己中的毒無藥可解,怕誤你終身,便與我做了一場戲,逼你死心,然後獨自離開天涯山莊。”
“你說什麼……”
“那七年,他雖然身在水寰宮,心裏,卻隻有你。我費盡心機,用所有的方法延續他的命,可一聽到你向他挑戰,他立刻不顧一切要來成全你。”
“不是……他根本沒有說過……”
“當然,他一心隻想你好好活下去,怎會說出來讓你難過?我知道,能死在你的手上,其實他很高興,所以,我原本已打算讓這個秘密永遠埋藏下去。”
“那你為何又告訴我……”
水依然轉過身,冷冷地看著她:“我原以為,你縱然不能原諒他,也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想不到你竟然利用他!”
蕭飛雨錯愕地睜大眼:“我……我沒有!”
“你是不是還想告訴我,你根本不認識晏秋塵?”
蕭飛雨渾身一震,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水依然冷笑一聲,回手就是一掌!
轟然巨響中,塵土飛揚!石碑碎成兩段,整個土丘被掌風震出一個大坑,土中露出半截棺木。
蕭飛雨回過神,驚叫著撲過去:“不要!”
可她手中抱著孩子,離得又遠,仍是比水依然慢了一步!
水依然一掌出手,立刻飛身過去,劈手抓住棺木頂蓋,用力一提——
就在此時,蕭飛雨身形也到,左手抱住孩子,右手騰出,直切向水依然手肘!
水依然剛剛有些恢複,隻能勉強運用內力,根本不能硬接,匆忙間側身,卻仍未來得及。
一聲悶哼,水依然被掌緣切中肩頭,直直向側邊跌飛出去,手中抓著的棺木頂蓋根本承不住這樣的撕扯,“喀啦”一聲碎裂!
人影一閃,水依然還未落地,已在半空中被人接住。那人身形淩空一轉,抬掌就擊向隨後而來的蕭飛雨!
蕭飛雨連來人都未看清,下意識地也拍出一掌。
眼看兩掌就要相觸,斜地裏忽然伸出一隻手,猛地將蕭飛雨扯過去,同一時間,夾風帶勁的一拳已迎向掌風!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拳掌相交之下,一聲悶響,卷起漫天黃土,抱著水依然的人飄然落地,拉著蕭飛雨的人連退兩步!
“飛雨,你沒事吧?”身旁的人柔聲道。
蕭飛雨定了定神,不由一怔:“昕哥?”
言昕轉頭看向來人:“天隱樓主果然身手不凡。”
晏秋塵隻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輕放下水依然,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喂入她口中。
蕭飛雨看著他,心中一震。
當日在武林大會未曾在意,如今看來,雖然戴著半張麵具,但那臉形輪廓,卻熟悉無比。但,那個人一直待她溫柔細心,從來不會無視她的存在,更不會……出手傷她。
從兩人相擊的那一招來看,方才若非言昕趕來,以她的功力,恐怕早已重傷。
他是天隱樓主,不是她的踏月哥哥。
而言昕隻說了一句話,就握住妻子的手,再不開口,渾似沒有在意對方的輕慢。
水依然一睜開眼,立刻推開晏秋塵,掙紮著站起來,走到坑旁。
棺蓋已裂成幾片,散落在坑中,整個棺內一覽無遺。
她設想過千千萬萬種情形,卻唯獨沒有料到這個——
白綢,木枕,相思結端端正正擺在枕旁,但,棺裏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