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後來他再不來了……

我的頭被圍巾包著,隻露出兩隻眼睛。

那位叔叔隨便地看了我一眼,又不經意地扭過頭去。

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驅使,我突然走上前去:“叔叔,您不認識我了?”

他睜大了眼睛,又用拇指擦了擦鏡片:“啊,你?”

我報了名字。

他仍然想不起來。我難過極了,猛地拉下圍巾,並說出了爸爸的名字。

“哦,”他一下熱情起來,把我擁在了懷裏,“裹得這麼嚴實,我怎能認得出哇?再說,也長高了。冷嗎?”

“不冷!”我哽咽了。

“你媽媽好嗎?”

“好。”啊!叔叔認出了我,就跟我這般親熱。叔叔真好!那些叔叔阿姨們,他們的心,一定都像這位叔叔一樣,是溫熱的,永遠想著我們……我忽然感到,我也好想他們呀!那些在我感情的記憶中已變得模糊了的叔叔阿姨們!

這時,我便想,大人們說“茶”涼,是嗎?難道真涼了嗎?一種隱隱的對叔叔阿姨們的體諒、理解之情悄然襲上心頭。他們都在忙啊!要忙借以養家糊口的工作,要忙不斷更新知識,要忙雜碎的家務,要忙……爸爸不在了,工作上的聯係沒有了,維係這聯係的紐帶自然也就中斷了。當然,這些之外,他們還有些私事要求爸爸:提升啊,調工作啊,子女安排啊,等等。可爸爸不在了呀,那麼,他們還經常上門做什麼呢?

我還曾想,如果他們仍像爸爸在世時那樣,熙來攘往,笑語頻頻,我和媽媽會感到厭煩、感到勞累不堪的。看到他們,隻會更加重我們的苦痛和思念。

啊!讓逝去的都逝去吧!

我這麼想著,也這麼和媽媽說起,媽媽也感到釋然了。

組織上的關懷,已經足夠了,就像暖人的太陽,駐在心頭。叔叔阿姨們在送完爸爸的靈柩時,一再囑咐:有事、有困難就去找他們。然而生活中未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困難,有些事情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人走茶涼!”難道因為不登門,就有如此感覺嗎?

當然,涼茶也是有的。不過,也無大礙,恐怕還有一點令人提神、清醒的功效呢!

“茶”熱,未必情真!

“茶”涼,未必薄情!

心總是熱的,茶熱、茶涼又何妨呢?

失去了親愛的爸爸,還失去了什麼?有如亂絲般的紛繁思緒一直難以理清。

想念弟弟,想念祖祖輩輩生息的黃土地

文/殷謙

生活中,每個人都有自己崇拜和愛戴的對象,我也有,除了那些偉人、英雄之外,還有一位極其普通的農民——我的弟弟。不論時間過去多久,弟弟稚嫩的肩上扛著一架笨重的耕犁,趕著老黃牛,行走在田間小路上,吃力地扶著犁粑,艱難地翻著祖輩們不知翻過多少遍的黃土地的情形,永遠不會在我腦海中消失。

我家住在西北一個偏僻的山村裏,閉塞貧窮,弟弗小我4歲,天資聰明,愛學習,老師和村裏的人都誇他學習好,長大一定有出息。然而,弟弟的夢想卻早早地結束了。

那年,高考榜上有名,這對我是人生的一大轉機,而對弟弟意味著災難的開始。我上大學後,父親來信說,弟弟不再學習了,這消息雖然在我的意料之中,卻讓我感到不安,在省城上學,有錢的同學買吃、購衣,隨心所欲,毫不吝惜,可我不能,我知道我口袋裏的錢來之不易,那是親人的血汗呀。記得那年寒假開學,父親把家裏所有積蓄三十幾元錢給了我,並說等有錢再給我寄去。我知道父親是在安慰我,含著淚點了點頭,一邊收抬東西準備上路。就在此時弟弟進來了,他從衣兜裏掏出一疊錢來遞給我。母親說這是弟弟上山挖藥掙來11元5角錢,原想年前給弟弟買塊布料,做件新衣服過年穿,可弟弟不要,說有舊衣服穿就行了,非留給我上學用。此時,我的心好似萬針穿刺。猛地將錢擲回弟弟,拎起包走了。

“哥哥……”出門不遠,身後傳來了呼喊聲,我一回頭看是弟弟趕來了,他那雙粗糙無比的手裏攥著那11元5角錢。我再也抑製不住感情,一把將弟弟擁進懷抱,許久許久舍不得放開。

弟弟轉身走了,我定定地站在那裏,任寒風吹打,直到弟弟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