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這才看到,這女人,是個孕婦。
女人斷斷續續地說:“如果我不行了,讓醫生取出我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九個月了……我沒……傷著他,能活……”所有的人頓時肅然動容,人們這才明白,這女人為什麼猶豫,為什麼選擇這麼笨的逃生方式。她猶豫,是因為她不知道怎樣跳才不會傷到孩子。選擇頭朝下的方式跳下來,對她來說,最危險,而對她肚子裏的孩子來說,最安全!
忽然想起了豐子愷《護生畫集》裏麵的一幅:有人烹煮黃鱔,發現黃鱔熟了以後頭尾彎成弓型,中部翹在滾水外。剖開來看,發現裏麵密密麻麻全是魚籽,原來所有的母親都是一樣的,把最危險的留給自己,把最安全的交給孩子,這就是天底下的母親時刻在做或者準備做的選擇。
在危難麵前,隻有一個人不用考慮就可以做出舍我的選擇,那就是母親。所有的母親都是一樣的,把最危險的留給自己,把最安全的交給孩子,這就是天底下的母親時刻在做或者準備做的選擇。
青果
文/苗秀俠
生命的曆程中,人追慕初戀的青果固然冒險,也是極幸福的一件事。純真的初戀猶如一壺陳年的酒,每每品味,總是醇香無窮。能走過一段戀愛季節,懂得愛和被愛,人生就多一些詩意,至少對我而言如此。
我屬於那種比較早熟的女孩。天生一顆多愁善感心,戀愛的季節也就來得特別早。
算起來,大概是14歲年紀。班裏來了一位新同學,是由鄉下轉來鎮上的。個子比較高,膚色白白的,人很靦腆。那雙眼睛的睫毛特別長,看人羞羞答答的,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那時我做班長,是很霸道的一個女孩,班裏的許多男生都怕我。我們那時的學校設施比較簡陋,一律的長木板搭就的“課桌”,一大溜擺成三個方陣,同學都擠擠挨挨坐著。一旦哪個同學自習課上說悄悄話,我立刻衝上去把長木板一掀,所有的書都掉到地上,所有的人都敢怒而不敢言。那個惹事的同學早已嚇得渾身瑟瑟發抖,我會毫不客氣地在那發抖的腦袋上再補幾個“釘釘鑿”。
我且把我喜歡的這個男生叫做樹吧。我覺得他就像一棵正在長大的小楊樹。樹無疑也是怕我的,我的“暴行”他是目睹過的,因此他對我采取的是敬而遠之的態度。我是個缺點很多、優點也很多的學生,從小學到中學,個性強一直都是我期末成績單評語上的主題。但任課老師沒有不喜歡我的。我一直是班幹部。我的成績總是遙遙領先第二名,遊泳、跳高、長短跑、文藝演出也是屢屢獲獎。
樹的成績和我不相上下,對我不卑不亢,我就想征服他。那時班裏男女生不說話,誰一說話,就被認為是談戀愛;而談戀愛,無疑是一件極羞恥的事。偏偏我要找樹說話,和樹談論學習上的事情。剛學幾何那會兒,我們試著找出一個圖形的幾種解法,一旦發現,就高興得歡呼雀躍,那時感覺樹笑起來無比純真,而對於我,他也慢慢有點喜歡。感覺樹接受了我這個“暴君”,我幸福無比。樹有一天同我說,你別掀桌子,誰不聽話,你就來“釘釘鑿”好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我第一次對一個男孩不好意思,從此就連“釘釘鑿”也很少施行。
不知那個叫愛情的東西是哪一天蒞臨我心中的。感覺到這一點,我和樹已經不說話了。說真的,當時班裏並沒有哪個同學造我們的謠,說我們戀愛。是我們自己心裏感覺到的,這是最要命的事。我們不再說話,是因為我們一說話就心跳加快,我們互視的目光就閃爍不定。我們再也不會熱烈地討論問題,再也不會放學的時候一同走到大門口再分手。我感到了恐慌,我們這兩個成績好的班幹,怎麼會有愛情這樣不齒的東西?上體育課的時候,一旦我們的距離接近,我就感知他身體的顫抖。放學的路上,我一邊背詩,一邊就覺得他走在我的身邊。我害怕得想哭。我對著天空祈禱:天哪,幫幫我,別讓我這樣!
天沒有救我,我已經陷得很深。課堂上,我們開始躲避也開始捕捉彼此熱辣辣的目光,一旦四目相撞,頓覺幸福無比又罪孽深重。初二的漫長暑假,我開始思念樹。有月亮的夜晚,我總是趴在光光的麥場上,耳朵貼著地麵,聆聽樹的腳步聲。那時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感知到樹的呼吸和聲音。我明白那隻是一種臆想,要見到樹本人,卻不容易。他在他的村莊,我在我的村莊,怎麼辦?我突發奇想:趕集!像我們成績好的學生是不屑逛大街的,但為了能與樹見麵,我什麼也不考慮了。我成了一個愛趕集的人。但人潮滾滾,哪裏有樹的身影?每每從街上回來,我都要偷偷哭一場。我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那一回上街,感覺街邊的一棵大椿樹下,一個捂草帽的人一動不動立著,很特別,就仔細地瞄了幾眼,差點昏過去。天哪,是樹!他也許站了好些日子了,而我才發現他!我身子僵硬地打街上走過去又走回來,不敢再去看他,然而我知道他可以從草帽的縫隙裏看我,我是多麼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