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很能罵人,指桑罵槐、破口大罵全會。在她的罵聲中,我來不及想自己的愚蠢,原有的嫉妒卻變成了完完全全的恨。
五年級時新來了兩位女生,其中就有我的表姐,為了考入市重點特地從林區轉來重讀。加入了新成員,“半邊天”不但沒多雲轉晴,反而陰雲密布了:表姐的成績開始遙遙領先,琴很不服氣,私下裏便說她是重讀生。話被傳過來,表姐便立場堅定了,女生陣營裏從此有了兩個幫派,沒有戰爭也虎視眈眈。
我們常在一起挖空心思貶低對方,以示敵弱我強。有一天發現琴“長著滿臉橫絲肉,一看就不像好東西”,令我們狠狠開心了一陣子,尤其是那常常形容壞人的“橫絲肉”替我出了許多怨氣。
我們,包括琴,都以為自己很聰明,所作所為理所當然,發布考中學成績時大家都傻了:老師認為最有希望的幾個甚至表姐,都沒有考入那所向往已久的重點中學。
也許是因為那次慘敗,琴比我們先長大了。有一天陪媽媽逛街,遠遠看到琴,我早早扭過頭去,聽見琴問“大娘上街呀?”
媽媽說:“嗯。琴你有工夫到我家裏玩兒吧。”
“哎。”
我那時混沌未開,等琴走遠就問:“媽你理她幹嗎?你不知道我倆不好嗎?”
媽媽瞪我一眼:“這孩子倒底是大兩歲懂事了,人家想和好。”
“我才不和她和好呢。”
雖然媽媽開導了半天,我卻忘不了琴的那惡罵,幾次碰到她探詢的目光都以冷眼拒絕了。
多年以後我才慢慢聰明過來:無論在哪兒,無論做什麼,我都會遇到對手。我們太習慣於把對手列為敵人,太習慣於嫉妒甚至誹謗,可是,一個人的真正長大卻是從真誠地欣賞對手開始的。
一個人的真正長大,是從真誠地欣賞對手開始的。
愛恨相纏父女情
文/蘭心萍
我和父親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如果不是弟弟在閑談中提到他,我幾乎忘記原來自己也是有父親的。
聽母親說,我剛降生時,父親是很愛我的。他領著我走東躥西,還常用湯匙刮蘋果泥給我吃。我的失寵是因為我有了弟弟。母親後來用幾近譏諷的語氣品評他:“就那德行,有了新的忘舊的,有了好的忘差的。”我對她的觀點不置可否。我實在不明白我和弟弟比,究竟差在哪裏——我學習比他好,人比他乖,就連個子也比他高半個頭。然而父親不愛我。他可以花一上午的時間削木頭槍給弟弟,卻不肯停下來看一眼我紮的紅燈籠。
父母離異後,我和弟弟跟母親,父親淨身出戶。
那時父親過得很清苦,工資不多,住在小叔家,每天聽小嬸的冷嘲熱諷。他依舊風雨不誤地來看弟弟,節衣縮食地給弟弟買水果。
父親從不和我多說一句話,從來不抬眼看一看我貼了滿牆的獎狀。我看著幸福的弟弟,仇恨的種子在心裏瘋長起來。在那以後,我常在父親來看弟弟時把他推到門外,他帶來的水果也被我順著陽台丟出去。他站在門外大喊大罵,我在屋裏哄大哭大鬧的弟弟。我想我是在嫉妒,嫉妒弟弟唾手可得而我卻很難得到的父愛。
父親一定恨極了我,所以有一天才會把我和母親攆出門。我們住的房子是父親的,父親被小嬸攆出來後,便開始攆我和母親。他把我們的行李用晾衣繩捆著拋到門外。母親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我對著漫天飛雪發誓,一定要讓這個狠心的男人付出代價。
我報複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大石頭砸碎了他放在門口的酸菜缸。他應聲出門,我兔子般地逃逸,報複的快感彌漫了我整個心懷,這個男人——他跑不過我的,我已經16歲了。
我和母親住在租來的小平房裏,為了省錢供我讀書,母親連度數大的燈泡都不敢點,盡管有寂寞無奈摻雜我的童年,但說長大還是長大了。
弟弟一直和父親住在一起,周末有時來看我和母親,他的單位在市郊,想他時,我就打電話傳他。
一次,回話的竟然是父親,他的聲音我一下子就聽了出來,我沉默了。“是你嗎?我是爸爸!”我的淚無聲地湧出來,“爸爸”這個稱呼,我該有十年沒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