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大我4歲,我尚在蹣跚學步時,他已入了學,我們之間就這樣天然地拉開了距離。他總喜歡自個玩,比如玩彈弓、捉蜻蜓、釣魚,特討厭我跟在後麵。尤其是當要去親戚家串門時,我去他就不會去。新居坐落在很偏僻的地方,少有人家,找不到玩伴的我隻能死皮賴臉地跟在他後麵,漸漸地他倒也不十分厭煩我了,有時還主動地要我做他的幫手。不久,父母為了好幹活,又不願因為奶奶照應我而遭受嬸娘們的責難,於是把我送進了村小學。說是小學,隻有一個中年教師,是本村人。隻有一間校舍,卻有三個年級。對於上學我是一無所知,隻是之前每天看著哥哥背著書包出門時,心裏就特別想和他一塊去。有天突發奇想要和哥哥一塊去上學,還偷偷地挎上母親頭天縫製的花布包,但哥哥不肯等我,我被落下了,便邊走邊哭。到了正式上學的時候,由於才6歲,隻能做了“旁聽生”,坐在哥哥的課桌邊上。下課時我沉浸於在操場上疊紙飛機,結果上課的哨子吹響了也不知道進教室,無奈又是哥哥跑出來把我帶進去。

初上學時的事已記不清了,最深刻的是我的生活中總會有哥哥的影子。放學後,他做飯我燒火。星期天,他上山拾柴火,我也背著小簍子跟著去。春天雨後陰溝裏漲了水,我們就一起疊紙船,投入水中,看著它順流而下,我竟歡喜地手舞足蹈起來。幾天後,水落了,投下去的紙船在原地打轉,再也漂不走了。撈上來時,那種被水浸濕後的清涼至今似乎還殘留在指間。夏天的傍晚,我們總是把兩個大澡盆並排放在一起,邊看動畫片邊洗澡。也不會很安分,經常相互潑水嬉戲,把堂屋弄得很潮濕。好在是夏天,一會兒就幹了,大人發現不了。晚上父母看電視劇,我們就搬兩塊木板放在院子裏乘涼,躺下數著天上的星星,不知不覺就酣然入睡了。秋天是上山打板栗的好時節,但哥哥總不讓我去,說是被刺紮疼了哭鼻子他可答不上,我隻能悻悻地看著他們一夥男孩子向山裏進發。冬天下雪時,也不管大人是否允許,便穿上他們的長筒靴,拿著鐵鍬去外麵滾雪球、堆雪人。從山坡上往下滾,雪球越來越大,然後推入河裏,雪人呢,是堆得足夠大才罷休,然後偷摸進廚房取回幾塊木炭粘上五官,讓雪人鮮活起來。

當我們都懂得學習的重要性時,貪玩的年紀也已經遠去了,一切經曆都沉澱為美好的回憶。哥哥比我高三級,於是三年級後,我們就如兩條平行線,他剛考走,我就緊步後塵。哥哥一直是個成績優異的學生,初三時被並入重點班。中考前夕填誌願,他和父親產生了激烈的衝突。父親要他報中專,而哥哥自己意於考高中,上大學。那時中專很難考,因為一旦考取就意味著端鐵飯碗。父親是個傳統的農民,認為農家孩子能掙一個鐵飯碗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況且三年中專畢業就可貼補家用。哥哥很倔強,認定的事情決不會動搖。最後父親妥協了,前提是哥哥能考上省重點高中,否則就回家務農。結果哥哥如願以償了。

哥哥自從上初中後,總喜歡待在閣樓的臥室裏,假期唯有一日三餐才能見到他。父親時常叫我上去看他是在看什麼書。趁他不在時,我看到了他床上的武俠。他從來都不知道我為了幫他,曾欺騙父親說他看的都是很重要的書。後來又有風言風語說哥哥在和一個工人家庭的女孩子談戀愛,好管閑事的村人總喜歡向我打聽事情的原委,我都隻字不提。那應該是他的初戀吧,我也見到了那個女孩寫給他的厚厚一疊信。父母還為這事著急了一番,因為別人都說那個女孩成績不好,會把哥哥拉下水。風波不知不覺地就停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