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盼望黃均到家裏來,我多喜歡家裏這種歡樂的氣氛啊!
有一次,我大膽問他:“你這麼好,為什麼你的妻子要離開你呢?”黃均摸了摸我的頭發,無奈地說:“你這小丫頭,大人的事你的小腦袋怎麼能明白呢?”“不,我已經是大人了。我不管,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現在還恨她嗎?”我賴著追問。黃均回答我說:“我從來沒有恨過她。那時候我在國外,不能陪伴她。我理解她。”
“人和人之間要學會原諒,學會寬恕!你現在還小,長大了就明白了。”然後,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
1991年元旦,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改變了我們三個人的命運。
那天,外麵下著大雪,媽媽不在家,我得重感冒,疼得呼天搶地幾近休克,以為自己要死了。黃均來了,他不知我怎麼了,背起我就往醫院跑。叫不到出租車,他就一直背著我,不停地喊我的名字。昏亂中我趴在他寬寬的後背上,他的溫暖,他的氣息,深深感染了我。我在劇烈的疼痛中居然想,如果就這樣在這個寬闊的後背上趴上一輩子該多好。
這件事之後我對黃均的感覺完全變了,我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我的腦子、思想感情都被他占滿了,日記裏全是他的名字。我神不守舍地掛念著黃均,成績也開始下滑。
我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也不想控製。每次見到黃均,我都會熱烈地看著他。但黃均對我,卻越來越疏遠,越來越客氣。
我多希望他再像以前一樣,那麼親切地撫摸我的頭發,輕拍我的後背。隻要一想到這裏,我的身體就幸福得發緊。我把這種渴望寫進信裏,交給了他。我想,他這麼關心我,這麼愛護我,他一定會接受我的。
然而,黃均卻拒絕了我。他對我說,為了撫養我,十幾年來,我媽媽曆經了世間所有的艱苦,卻讓我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就是因為她希望我可以成才,為她爭氣。我是媽媽的全部希望,所以千萬不可以胡思亂想,一定要集中精力學習,爭取考上名牌大學。
黃均可謂苦口婆心,可是我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誤,我說:“是不是等我考上了大學你就可以愛我了?”
“不!”黃均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然後他一字一頓地補充說:“我隻是你的老師,你的叔叔!”
黃均的拒絕令我又傷心又難為情,我成天神思恍惚。媽媽覺察到我微妙的變化,關切地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猶豫了一會,終於決定承認自己的心事。在我看來,媽媽是會原諒我的一切荒唐的,更何況這一次我覺得我是真心愛一個人,根本沒有過錯。我勇敢地看著媽媽的眼睛說:“媽媽,我愛上黃均了。”
媽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甩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你怎麼這麼下賤!你必須馬上停止這種危險的想法!”她衝我吼叫。
長這麼大,媽媽還是第一次打我。我驚呆了,那一聲刺耳的脆響恍如轟雷,在我體內炸開,把我的五髒六腑都炸得粉碎。我驚呆了,倏忽間我不再是媽媽的孩子,我變成了一堆碎片。好容易定下神來,被打懵了的我不顧一切地對她說:“你沒有權力幹涉我!”
媽媽氣得渾身發抖,嘴唇直哆嗦著。我從來沒有見到過媽媽美麗平和的臉上可以堆積如此多的憤怒和仇恨。然後,她捂著臉哭了,語無倫次地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黃均的年齡可以做你的爸爸呀!”
我的眼淚也嘩嘩流淌著:“黃均難道不是一個好人嗎?你成天不在家,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關心我,對我好。他那麼有責任,我有什麼問題他都能幫我解決。他還那麼有學問,那麼有幽默感。媽媽,我真的好喜歡他。隻要和他在一起,就是山崩了,地塌了,我都不害怕。”
媽媽一把摟過我,那麼傷心那麼無力地喃喃:“黃均是個好男人,我知道。可是,我的傻丫頭,你還隻有16歲呀!”
“你不也是16歲時就愛上了爸爸嗎?”我想也沒想,聲淚俱下地叫喊著。
媽媽推開我,怔忡了好久,然後一臉堅決地說:“是的,正因為當年我錯了,所以我不準你犯同樣的錯。從今天起我便辭掉黃均。”我想媽媽一定是十分後悔讓黃均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但是,現在一切已經發生了,一切都已經晚了!我不再理她,跑進房間。我暗暗想:沒有什麼東西能隔絕我對黃均的愛,見不到他,我還可以給他寫信,為他寫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