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那幾天,李燕環一直在捯飭她的一張臉,各種美白手段——民間的、官方的、科學的、迷信的、環保的、汙染的、舒服的、難受的——全都用上了。
她盡量偷偷地捯飭,不想讓爸媽看見,尤其不想讓老媽看見,因為老媽皮膚好,白裏透紅,吹彈得破,從來都隻用最一般的護膚品,所以不懂那些皮膚不好的人為什麼總在往臉上抹七抹八:“不用抹什麼呀,你看我,就用×××,皮膚不是一樣光滑水嫩嗎?”
這就像皇帝的女兒睜著天真無邪的眼睛問“父王,那些饑民為什麼不吃黃油麵包”一樣萌得令人傷心。
但已經放暑假了,爸媽寸步不離地待在家裏陪女兒。她隻好若無其事地糊著一臉土豆泥到客廳看電視。
老媽果然很萌地問:“你這是幹啥呀?”
“美白呀。”
“要那麼白幹什麼?”
“一白遮三醜嘛!”她不等老媽的話說出口,就搶先說,“我最恨皮膚白的人說不用美白,皮包骨的人說不用減肥了。你們這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啊!”
“我不是說不用美白,但美白也不能這樣——啥都往臉上抹吧?我看你昨天抹的是綠色的東西,是黃瓜泥吧?今天這是什麼?”
“土豆泥。你放心,都是純天然的,絕對不會傷害皮膚。”
“你臉上開菜館啊?怎麼什麼蔬菜都往臉上抹?”
她撒謊說:“我這是在為我導師做小白鼠呢。”
“你導師?”
“是啊,我導師在研究美白產品。”
“你導師在研究美白產品?”
“副業。”
老爸說:“那倒是個賺錢的生意呢,現在想美白的女生可多呢,有些女生上課的時候都在往臉上貼麵膜。”
老媽警覺地說:“你上著課,怎麼看人家女生臉上去了?”
“又不是故意看——”
“不是故意看,怎麼會看見人家往臉上貼麵膜呢?”
“她們坐在下麵,我站在講台上,居高臨下,什麼動靜都盡收眼底。”
老媽還是不放心:“你怎麼知道人家那是在貼麵膜?我在家從來不用麵膜,你從哪裏知道那就是麵膜呢?”
“麵膜又不是什麼國家機密。”
“你是從哪個年輕小女生那裏學來的吧?”
“辦公室那些女老師天天都在說這些,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生怕老媽追究出女老師的姓名然後跑去對質,趕緊打岔:“哇,都這麼講究美白啊?那我這個導師還真選對了,說不定哪天能跟著他發財。”
老爸說:“現在就是做你們女人的生意,衣服啊,包包啊,化妝品啊,都是騙你們的錢的。真不知道你們女人是怎麼想的,不管什麼玩意,賣得越貴,越有人買。你看我,從來不搞這些——”
她心說我要是像你那麼瘦,我也什麼都不搞,成天穿件舊衣服,一樣風度翩翩,還落個天然去雕飾的美名。
老媽不放心地問:“你導師怎麼用自己的學生做試驗品呢?”
“不用學生還用誰做試驗品?”
“怎麼不用小白鼠呢?”
老爸很懂行地解釋說:“剛開始肯定是用小白鼠做實驗的,但如果在小白鼠身上用了見效,當然要在人身上做實驗,這是必然要經過的一個程序,不能隨隨便便就拿到市場上去賣嘛。”
她接著忽悠那兩個:“是啊,在美國找人做美白試驗品很貴的,誰願意拿自己的臉做試驗啊?萬一抹壞了,我導師賠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