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拜見太皇太後,太皇太後萬福金安。”
夜色染墨,九重宮闕的鬥拱飛簷層層疊疊綿延開去。小桂子靜靜立在太皇太後寢殿門外,隻憑手中一盞紅紗燈籠照亮自己的眼睛。
“進來吧。”太皇太後已卸了宮裝,隻著常服。銀白的發拆了發髻,隻用珠釵鬆鬆綰著。
縱然身為太皇太後,此時看來卻也不過是個孤寂的老太太。
“怎麼這多日子才來?哀家還以為,桂公公換了主子呢。”太皇太後話音緩緩,卻是森冷。
小桂子脊梁溝一哆嗦。自打她明白小桂子是太皇太後的人之後,就知道自己該三不五時來跟太皇太後彙報彙報,隻是一來怕身份露餡兒,二來還沒編好謊話。隔了這麼多日子,她知道再不來,老太太就要起疑了。
“還請太皇太後治罪。”當奴才的,首先要學會的不是怎麼給自己脫罪,而是要關鍵時刻懂得給自己請罪。
太皇太後果然一笑,“算了。你個猴兒精,哀家想得到你八成又在琢磨什麼點子呢。給哀家說說吧,皇上這幾日按時吃了藥沒有啊?”
小桂子心裏暗罵,麵上卻是笑容如花,“按時。在奴才提醒下,皇上每天的杏酪也都進得香甜。”
太皇太後無聲笑開,“好。哀家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小桂子隻覺額角汗下。太皇太後等著什麼消息?當然是小皇帝的死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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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太皇太後的皇儀殿,小桂子自己拎著燈籠往玉宸宮走,心裏便像是這在風裏搖曳的燈光一般,上上下下。
宮苑太大,小桂子又揣著心事,走著走著就有點迷糊了,訝然抬頭看眼前燈火冷落的宮殿。
很大,規模上不輸給太皇太後的皇儀殿和皇帝的玉宸宮,卻說不盡的一股子冷落感覺。小桂子凝神去望廊簷上的匾額——鳳翔宮。
小桂子心裏就“咯噔”一聲兒。
雖然**裏的嬪妃們都能籠統被稱一聲“鳳”,但是能堂而皇之居住在以鳳命名的宮殿裏的,自然是中宮。可是現在皇帝還沒大婚,宮裏自然沒有皇後——唯一的解釋是,這裏是太後的寢殿。
太後……那自然該是東方玨的娘了。沒想到不受待見的不光是小皇帝,連太後都這樣淒涼。
小桂子眼珠一轉,輕輕拍了門環,遞了腰牌給看門的太監看了,遂熄了燈籠,悄然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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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宸宮裏,一處密室,東方玨收了紅纓長槍,籲了口氣,抬眸望周蔚。
周蔚笑,“恭喜皇上,又精進了。微臣十三歲時,遠不及此。”
東方玨一笑,轉身用冷水洗臉。一趟槍法練下來,他麵上微紅,卻不是咳嗽氣喘的虛症,而是紮紮實實的健康色。他得趕緊用冷水將這熱紅洗掉,否則小桂子看見,一定起疑。
還怕他起疑麼?東方玨不由怔住,有一絲絲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
在小桂子麵前,他已經承認了裝傻,可是畢竟還摸不透小桂子的心意,他不知什麼該繼續瞞著小桂子,而什麼卻可以開誠布公。
望著東方玨遲疑的神色,周蔚便懂了。其實周蔚自己又何嚐不是也有此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