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瓦廊簷下，一眾白衣舉子的首領秦鶴軒挑眉望那立在禦林軍身後的兩人。
雖然禦林軍甲胄儼然、刀劍光寒，卻十幾個人都抵不過那兩個人的氣勢去。
那藍衫的男子雖是斯文微笑，卻讓人無法忽視他眼瞳裏無形湧動的萬頃風雲。
胸中有丘壑，不在形於外的耀武揚威，而在眼眸裏不動聲色的風起雲湧。秦鶴軒知道，那藍衫男子定非俗人。
卻也不奇怪，此地畢竟是天子腳下，自是天下菁英集萃。隻是那站在闌珊男子身邊的——呃，小男孩，就有點奇怪了。
男孩子個頭不高，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粉嫩的臉頰配著新綠的長衫，顯得粉雕玉琢一般。
頰邊一抹紅暈，天生嬌憨可愛。
眼前的形勢絕對是劍拔弩張的，而且一不小心就會牽扯朝政，任是誰都能看出這形勢的嚴峻來，可是那綠衫的男孩子卻紅唇噙著一抹笑，雙眸晶亮著望著兩夥人，活像小孩子看熱鬧。
“秦兄，我等就在此展長卷向朝廷上書！如果朝廷不停止搜查我等舉子身份，我們便不應此次春闈，不入考場！”同為舉子領袖的趙經綸越發激動起來，扯著秦鶴軒的袖子吼。
“對！上書朝廷，直陳朝弊！”一眾白衣舉子全都跟著激動起來，有人買來整匹的白布，有人便開始研墨潤筆。
一看見一眾舉子要耍橫的，那禦林軍的管帶就急了，“錚”，便抽出佩劍來，方想大吼一聲“大膽”，卻手腕上一沉，被人按住了握劍的手！
管帶回眸望身後，登時結巴了，“大、大、大……”
周蔚一笑，手上又加把力，接著劉管帶的話音說下去，“大家都是自家人。劉大人，這可是朝廷春闈。刀劍無眼，如果你傷了人，日後那人卻又高中，你該如何自處？”
劉姓管帶結巴得更嚴重。身為京城裏的小軍官，他當然明白這幫子舉子惹不得，說白了都是白衣卿相，未來的狀元、榜眼、探花就都在這幫子人裏頭呢。也實在是沒法子，總不能讓他們真的鬧起事端來啊！
周蔚一笑，“劉大人公務繁忙，哪裏能在這裏耽擱？”
劉管帶眼珠一轉，趕緊就也順坡下驢，帶著人便走。
那邊廂秦鶴軒卻被小桂子一雙眼睛給盯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問了句，“這位小哥，為何直盯著在下看？”
小桂子撲哧兒一樂，粉麵之上紅暈更深，“你不盯著我看，又怎知我盯著你看了？”
秦鶴軒一口氣沒喘勻，咳嗽起來。他先前的感覺果然沒錯，這看似無害的小男孩，端的更是不好惹。
小桂子眨了眨眼睛，也不看旁邊忙著聯名上書的舉子們，單單盯著秦鶴軒看，“學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其實這話說得不對。這天下雖然是皇上的天下，又何嚐不是百姓之天下？皇帝隻有一人，百姓卻是億萬。”
秦鶴軒隻覺心底轟然一聲，再望向小桂子，麵上已是正色，“敢問小哥如何稱呼？”
小桂子嫣然一笑，搖了搖腦袋，“公子不必記著小人的名字，公子隻需記著聖賢書裏的大道，隻需記著自己學成文武藝的初衷是什麼，就夠了。”
周蔚挑眉，垂眸望小桂子。眸光如星璀璨。
小桂子笑靨如花，仰頭對上周蔚的目光，“皇上剛十三，又是整日都在宮裏，天下發生了什麼事情，自然有皇上知道得不全的。這便要仰賴諍言臣子直白告之，可是真可惜，眼前這些舉子們雖然也在忙著想要聯名上書，卻根本不是要開啟聖聽，隻是為了一己私利，要針對方才那點麵子的小事而一爭短長！”
一字一頓，小桂子笑容甜美，卻是言辭如刀，“這樣的舉子，朝廷不取也罷。否則來日無非是朝堂上多一個爭權奪勢的亂臣，又與天下萬民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