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問:“醫生,你認為他的病情確實有隨時可能惡化的危險嗎?”
我回答說:“的確如此。”
那位警官於是說道:“果真如此的話,很顯然,為了維護法律,我們應該抓緊時間記錄他的口供。先生,現在你可以自由交代了。但是我得再次告訴你,你所交代的一切都會被記錄下來的。”
“請先讓我坐下來再講吧。”犯人一邊說著,一邊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這個動脈血瘤症很容易讓我感到疲憊,何況不久之前,我們還動過手,那麼劇烈的運動不會讓病情有所好轉的。我已經是行將就木的人了,所以我是不會欺騙你們的。我對你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千真萬確的。至於你們打算怎樣處置,這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說完這些話之後,傑弗遜·侯波靠在椅背上,說出了下麵這些驚人的供詞。他在敘述的時候,態度從容不迫,並且講得很有條理,好像他所說的那些事是平淡無奇的一樣。我可以證明,那些供詞都是完全正確的,因為我是趁機從雷斯垂德的筆記本上抄下來的。他在筆記本中,將這個罪犯的供詞按照他最初的說法,幾乎是一字不差地記錄了下來。
他說:“為什麼我會恨這兩個人,這點對於你們來說並不重要。那兩個人惡貫滿盈,他們犯過罪,殺害過兩個人——一個父親和他的女兒,因此他們必須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這些都是罪有應得。從他們犯罪到現在,已經隔了很長的時間,我已經沒有辦法提出什麼罪證到任何一個法庭上去對他們加以控訴了。但是我知道他們有罪,於是我下定決心,要把法官、陪審員和行刑的劊子手的任務全部擔當起來。你們如果是真漢子,隻要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一定也會采取我這樣的手段去做的。
“剛才我提到的那個姑娘,二十年前她本來是要嫁給我的,但最終她卻被迫嫁給了那個德雷伯,使得她抑鬱而死。我從她遺體的手指上取下了那個結婚戒指,當時我就發了誓,一定要讓德雷伯看著這枚戒指去死;還要讓他在臨死之前意識到,正是因為自己所犯下的罪惡,才受到了這樣的懲罰。我千裏迢迢地跨越了兩大洲,隻為了追蹤德雷伯和他的幫凶,直到我發現了他們的蹤跡為止,我一直把這枚戒指帶在身邊。他們四處躲藏,想通過這樣將我拖垮。但是,他們到底還是枉費心機。就算我明天就會死掉——這是很可能的,但是在我臨死之前,我畢竟知道了:我在這個世界上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而且是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他們兩個人都被殺了,而且是我親自下的手,除此之外,我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什麼希望和要求了。
“他們非常富有,而我卻一直是個窮光蛋。因此對我來說,要到處追趕他們並不容易。當我到了倫敦的時候,我幾乎已經是一貧如洗了。我當時發覺,自己必須得找份工作,這樣才能維持生活。對於我來說,趕車、騎馬就如同走路一樣簡單。於是我就找到一家馬車廠,想要求得一份工作,而我馬上就成功了。每個星期我要交給車主一定數目的租金,餘下的就全歸我自己所有了。但是,剩下的錢並不多,可是我一直在設法勉強維持下去。遇到最大的困難是不認識路。在我看來,在所有擁有複雜道路的城市之中,再沒有哪一個會比倫敦的街道更複雜了。於是我就把一張地圖帶在身邊,直到熟悉了一些大旅館和幾個重要的車站之後,我的工作才開始順利地展開。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才找到那兩個人居住的地方。經過不斷查詢,最後我在無意之中發現了他們。他們住在泰晤士河對岸坎伯韋爾地區的一座公寓中。隻要發現了他們,我知道,他們這回就插翅難逃了,我已經留起了胡須,不可能再被他們認出來。我緊緊地監視著他們,等待下手的時機。我下定決心,這一次絕不會再讓他們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