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已經進入第四個年頭了。這年春天,總部駐在麻田鎮不遠的武軍寺。
一天,左權將軍從麻田總部作戰科回來,路經南會村時,看見路旁有一座又破又孝難遮風雨的屋子。這是趙林鎖的家,家裏隻有林鎖和他母親兩個人。林鎖十歲,長得又瘦又小;他娘四十開外,頭發已經花白。他們見有個八路軍進來,就急忙站起來打招呼。左權將軍和林鎖母子打過招呼後,便在炕沿上坐下來,把林鎖拉在跟前,和這娘兒倆親親熱熱地拉起家常來,問他們家裏有幾口人?多大歲數?生活過得怎麼樣?有什麼困難?這娘兒倆早就知道八路軍是誰的隊伍,所以也非常高興,毫不介意地和左權將軍拉呱著,還連連讓左權將軍吃飯。
“嫂子,”這時,左權將軍按當地的習慣稱呼著林鎖的娘說,“好,我今天嚐嚐你家的飯!”
林鎖娘忙把半碗老椿樹葉加野菜遞過來。
左權將軍接過碗,夾了兩筷子菜,便毫不客氣地吃起來。吃了幾口,對林鎖娘說:“我說這樣的菜呀!如果要加點油鹽醬醋,炒拌炒拌就好吃囉!”
“咳!”林鎖娘傷心地長歎了口氣說,“像咱這樣的人家,不用說油鹽醬醋,就連這野菜還常常吃不上哩,誰知道能活成個啥樣子……”說著,她的眼淚撲簌簌地往出流。林鎖見娘哭了,也低下頭哽咽起來……林鎖娘見這個八路軍同誌親切和藹,便含著淚給左權將軍講起她家悲慘的家世來——
林鎖娘倆原是河南林縣人。林鎖的哥哥被偽軍抓了壯丁,給日軍修炮樓,不到半個月,就被美國飛機炸傷後活活疼死了;林鎖他爹氣得到縣衙門去告狀,狀沒告準,反挨了一頓臭罵,回去後氣得瘋瘋癲癲,不久也離開了人間。母子倆在家沒法過活,就一路乞討來到這裏……
林鎖娘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便痛苦地閉起眼睛,屋子裏靜極了。
在這寂靜的時刻,左權將軍的思潮上下翻騰著,辛酸的往事一幕幕展現在眼前——
1905年的農曆二月初十日,左權將軍出生在湖南省醴陵縣城北平橋鄉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裏。這個家庭,在左權將軍出生的時候共有十一口人,種著財主家十來畝土地。到左權將軍的父親算是第三代了,代代受的牛馬苦,但哪一代也沒有翻過身來。
左權剛剛兩歲,父親就在貧病交加中去世了。母親咬著牙,繼續租種財主的幾畝地,拉扯著左權兄妹五個苦熬日子。後來實在熬不下去,就把三哥過繼給叔父撫養,把姐姐賣給別人當了童養媳。左權十歲那年,碰上大旱,家裏又斷了口糧。他跑到一個財主家借糧,剛剛說明來意,就受了一頓斥責和辱罵;他又跑到另一個財主家,還沒開口,就被財主家的看門狗攔住了。第二天,娘又打發二哥應林去借糧。應林空著肚子跑了一天,沒有借到一粒糧食,又餓又累,又熱又急,頭一暈跌進一口水塘裏淹死了……
想著想著,左權的眼眶有些發熱。他離家十五六年了,一想起這些,心裏總是一陣陣難受。他盡量抑製住心頭的悲憤,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著林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