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的深秋來到了太行山區。黃崖洞周圍的花兒堖、水腰山、桃花寨這一座座銅牆鐵壁似的奇峰,被一簇簇一叢叢的柿子樹、野棠蘿、柴樹林染得一片火紅,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之下,顯得分外壯觀。峽穀深處,不時地傳來一陣陣“轟隆轟鹵的機器聲,“叮叮當當”的錘擊聲。
這時,在兵工廠廠部的院子裏,有幾個工人正在爭論著什麼,顯得十分焦急不安。
“材料已買好七八天了,廠裏僅有的幾匹騾子到涉縣去了,直到現在還沒回來。”老工人石師傅喃喃地說。
“廠裏的牲口估計快回來了,等三兩天不行嗎?”剛從總部警衛連調來的青年工人小張試探著問石師傅。
“生產急著用呢!為了粉碎敵人的‘蠶食掃蕩’,軍工部示我們趕製一批破擊鐵路、橋梁用的武器,時間很緊,可不能再等呀!”
“那怎麼辦呢?”幾個人都為難起來。
小張皺著眉頭沉思起來。他想起在總部警衛連工作時的那陣兒,左權將軍住在武軍寺。那年久旱無雨,一天夜裏,忽然下了一場小雨。老鄉們準備搶墒下種,但是缺少牲口。左權將軍知道後,對輜重營營長說:“要把輜重營的騾馬全部調來,幫助老鄉下種!”早飯後,輜重營的人馬都來到了武軍寺。左權將軍也扛起一張犁,趕著自己的大黑騾上了地。太陽落山時,145畝晚秋作物就全部種上了。不幾天,村裏支前的男人們都回來了。他們看到鬆軟的麥田裏,一壟壟蕎麥芽,小黑豆瓣正在破土而出時,都激動地說:“左參謀長把種子播在咱農民心裏了!”
小張想著想著,緊繃繃的臉上頓時樂開了花,他走過來高聲地對石師傅說:
“總司令部牲口多,咱到那裏試著借幾頭吧!”
“總部牲口多事情也多呀!我看,去也是白搭。”一位女同誌搖著頭說。
石師傅沉思了一會,最後決定說:“在家等也等不出別的辦法來,不如幹脆到總部跑一趟,說不定還能解決些問題!”
幾個人滿頭大汗地來到總部所在地的麻田鎮。他們到車馬隊一問,果然總部的牲口也全到涉縣拉物資去了,這還有什麼說的呢,一個個都很失望,低著頭悶悶不樂地往回走。
“喂!兵工廠的嗎?”他們路過天主教堂門口時,忽然被一個熟習的聲音喊住了。他們急忙抬頭一看,見是左權將軍。他正和一個作戰參謀從作戰科走出來。
“有什麼事嗎?進屋裏來講吧!”左權將軍微笑著看著他們,語氣非常親切。
幾個人的心情漸漸地平靜下來,但想到左權將軍工作那樣忙,怎好麻煩他呢,便互相遞了個眼色,一齊回答說:“沒有事。”
“他們是來借牲口的。”這時,總部馬車隊的同誌趕來向左權將軍報告說。
“那怎麼說沒事呢?”左權將軍哈哈大笑起來,接著又問,“借到了沒有?”
“總部的馬車全到涉縣去了,家裏隻剩下一輛機動車,是準備有急事時用的。”馬車隊的同誌回答說。
左權將軍轉身又問兵工廠的幾個人:
“你們借馬車幹什麼用?”
石師傅把工廠急需運一批原料,而廠裏的牲口又不在家的事告訴了左權將軍。
“這事很要緊。”左權將軍聽了後,對馬車隊的同誌說,“就把那輛機動車上的牲口和我騎的那匹騾子借給他們用吧!”
大家一聽,都不禁吃了一驚——怎麼好借總部機動車上的牲口和參謀長用的騾子呢?大家不約而同地說:“不啦,不啦,我們自己回去想辦法吧!”他們一麵推辭,一麵準備往回走。
“不要走。”左權將軍上前攔住他們後,忙對馬車隊的同誌說,“快去拉出來吧!”
“參謀長有急事怎麼辦?”馬車隊的同誌似乎很為難,遲遲疑疑地問。左權將軍笑了笑說:“沒關係,我長著兩條腿,可以走嘛!”
馬車隊的同誌把馬車隊機動車的和左權將軍的黑騾子一起拉了出來。左權將軍走過來一一檢查了牲口的韁繩和鞍韂,還一再吩咐說:“俗話講‘搖耬趕馬八隻眼’,上下坡和彎道兒要小心……”
一切準備停當了,大家向左權將軍握手告別,翻身上馬。
“走吧。”左權將軍輕輕地摸了一下黑騾子的屁股,兩匹騾子便把頭一揚,蹬開四蹄,“踏、踏、踏”地上了路。
兩匹騾子在坎坷不平的漳河灣裏奔跑著,蹄子踢著碎石,發出“啪啦啦”的響聲。他們轉過一道河灣回頭看時,左權將軍還站在作戰科住的天主教堂前,向他們頻頻招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