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陪伴(2 / 2)

與前些天的飯食一樣,他又吃的絲毫不剩。

我用絲帕替他擦去鼻子上的汗珠——到底是重傷初愈,他的身體還是很虛弱。房間裏很靜,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在慕容公子身邊,我初來時的緊張、擔憂,都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他慢慢握住我的手,認真地看著我說:“這幾日,我想好了,你為人通透有靈性,做久居人下的婢女,實在可惜。而且你關鍵時刻不離不棄,還救了我一命,又能如此細心照顧。我不想讓你這等人受絲毫委屈,看旁人對你不好,我也難過,並感同身受。所以,我想給你自由身,脫了你的奴藉,再給你些銀兩,讓你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好?”

不知怎麼,我眼淚婆娑,竟自控製不住,一想到不能在他身邊,心裏便如被人刺入了一根刺,不能忍受。在人世這幾個月,我在他身邊,才感覺放鬆,才覺得坦然,不必擔驚受怕。潛意識裏,我已經恍惚覺得,他即是我要找的那個人——雖然我還不能確定。

“公子說哪裏話來。這些日子,奴婢能日夜陪在公子身邊,已是天大的造化。自由身和銀兩,對我來說都是身外之物,人世對我,隻有幾十年,到哪裏,都是臨時的居所。況且,府內的管家都還是奴藉,隻給我自由身,難免讓人笑話。所以,煩請公子不要費心了,小心勞神。”確實啊,三十五年後,我就要回靈山,人世的財富,榮譽,對我,都如同浮雲罷了。

他便不再說什麼,若有所思看著我。

“你的玉佩,有說道吧,是什麼來曆?”“是母親送給我的,說是能逢凶化吉,保護我的平安。”

他點點頭:“是這樣。”他好像有千言萬語想問,但終究沒能問出口。我見他情緒低落,便給他講了個故事:我住的村子裏,有一個癡兒,平生隻會說兩個字:沒有。人家問:你父親呢?他回答:沒有。人家問:今天吃的什麼飯啊?他回答:沒有。人家問:你多大了啊?他回答:沒有。

我故作不經意,隨便一問:哎,公子,這個故事你聽過沒?

“沒有”,他脫口而出,我立時笑得肚子疼,他終於反應過來,作勢要抓住我的樣子,我大笑著躲開。他也笑個不停,又擔心背後的傷口,臉上的表情,要多複雜有多複雜。

他也不甘示弱,慢慢起身,在桌案上找到茶具錦盒,拿出裏麵的茶寵,一本正經地,深情地對茶寵說:“你說你到底是什麼呢?說你是犬吧,你嘴是尖的,說你是鼠吧,你還長著犬的尾巴。是誰把你刻成這個醜樣子?你說你怎麼見人?每次喝茶,我看到你,都想把茶噴出來。”他一臉壞笑,斜眼看我的表情。

這個家夥。我歎息了一聲:“唉,總比有人帶病堅持氣人要好得多吧。”他聞言,又哈哈大笑,手下意識捂住後背的傷處。

掌燈時分,慕容恪一臉凝重,進了慕容公子的臥房,我施禮後,站在書房門口低頭侍候。

他們也並不在意我的存在。隻聽慕容雪問道:“父親,查出來了嗎?”

慕容恪點點頭,沉默不語。

父子二人,均像懷了滿腹的心事。

“父親的意思是?”慕容雪平靜地問。

“都是為父當時沒有想明白,以至於結下了這麼大的梁子,我們隻能盡力保命罷了,俗語說的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啊,以後慕容家是不是有福氣娶到那位夫人,是該好好想想了。”

房間裏沉默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坐了片刻,慕容恪傷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