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起身,我收拾了自己的隨身之物,侍候大小姐洗漱及早餐。大小姐對我的離去也是頗為不舍,叮囑了一番,無奈放我去了。
我心懷忐忑到了慕容雪的書房,一等丫鬟蘭兒、文兒受一早出門的大少爺指派,帶我到西廂房一間清雅的居室住下,分派了我分內的工作,無非是管理大少爺的衣飾,根據場合提供配套的服裝配飾,還有相應物品的刺繡。我一一記下,免得節外生枝。蘭兒、文兒態度倨傲,想來是得知大少爺對我的器重,內心不忿。
凡世間的人啊,想法就是怪。如果是我們修道的靈狐,就沒有這麼多煩惱——看到別狐的好處,自己用心學著修煉到更好就可以了,做不到,也敗到心服口服而已。唉!人就那麼幾十年壽命,短暫得如滄海一粟,還如此跟自己過不去——做人真是很累啊。
在大少爺手下的最初幾天,我極力淡化自己的存在,刻意躲避大少爺及其他下人,無事就在房中做事,以求自保。好在不用直接跟大少爺接觸,他每天的出行衣飾,都是吩咐下來,由一等丫鬟蘭兒或文兒傳達給我,我準備好後交給她們。
轉世之後,我作為靈狐的功力盡失,本能的在為自己尋找最安全的處世之道。慕容府治家甚嚴,動輒罰月銀、杖責甚至杖斃,讓人做事如履薄冰。我隻能希望自己平安度日,盡快遇到心中的那位男子,完成人世間最盛大的修行。
我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今年是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漢武帝是大漢的最高統治者。這一年的四月十二,是黃道吉日,也是擇定的慕容雪舉行弱冠典禮的日子。我依據吩咐,分別準備了黑色麻布製的緇布冠、白色鹿皮製的皮弁,和紅黑相間的素冠,分別表示從今日起,加冠之人有了參政、從軍和參加祭祀的資格。
禮服有四套,前三套分別對應三頂不同的冠。其中最後一套加冠的禮服是通體黑色,胸前繡有絳紅色慕容氏的族徽——“慕容”二字的小篆象形變體。這個族徽,我在大小姐房中也見過一次,是刻在廳堂擺放的青銅器上。
第四套禮服是玄色的禮冠和常禮服,為得字後拜客時穿著。有身份的男子弱冠禮成,都會得一個表字,作為同輩或者下屬稱呼之用。而大名,也就隻有長輩、上級等相對尊崇的人可以稱呼。
對應的腰佩,我也一一準備停當,放入對應禮服的托盤裏。文兒、蘭兒不放心,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宗廟弱冠禮不是小事,有一點差錯,我們誰都別想活了。
慕容雪一行申時動身,戌時才回來。我正在庫中整理文兒送回來的禮冠禮服和配飾,並登記查驗,忽然覺得身後有兩道目光灼燒不已。我心“撲通”一跳,轉頭,果見慕容雪倚在門口的桌案上,正笑眯眯得意洋洋地看著我。我驚得趕緊曲膝行禮,他卻快步走過來,托住我的雙肩,阻止我下彎的勢頭。隱隱有淡淡的酒氣從他的家居常袍中飄散——這家夥,有了醉意了。
我低頭,隻數著腳下的方磚——一塊兩塊,一塊兩塊。他扶著我的肩頭,臉貼近我的額頭,輕輕嗅我的發絲——“好香!”
我渾身顫抖,身體麻木,反應遲鈍,臉色緋紅。
他伸展胳膊,推開我一點,仔細探究我的表情。我把頭埋得更低,他用手扶起我的下頜,眼珠兒黑漆漆,帶著征服者的得意和那麼點想看我出醜的渴望。
本狐沒帶什麼本領下來,隻這讀人的本事,已經算作本能深深融入本狐的血液中了。
“怎麼了,幾日不見,你的舌頭被貓吃了?當初的牙尖嘴利哪裏去了?當初大膽放肆的手腳哪裏去了?”他低頭,眼睛又彎起來,看來,逗弄看似已被他收入囊中的我,給他帶來了空前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