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大喜歡老爺子,因為打小他就瞧不上我這副德行。但凡我一有事,他必定常掛嘴邊的話便是:“瞧你那鬆式,能出得了個名?”如今,若是還能相遇,我估摸著就是憋死他,他也說不出這樣的話語,至少在彭縣,我比他出名,因為我是這百多年來,本地出的第一個,被畫影圖形上榜緝拿的盜賊。
那事就發生在半年前,記得當時,我因和剪刀鋪老王的二閨女有些瓜葛而被禁足在家。百無聊賴之際,便謊稱要出去見見世麵。終於說動母親,勸得老爺子為我換了牌子,與那天順鏢局的肖五哥一起隨了商隊,去河西郡跑趟子鏢。
原以為這天下還算太平,誰知鏢車剛至奉仙城地界,便遇見了盜匪。
初一照麵時,我還心中暗喜,以為可以將家傳的功夫露上一露,至此也能博個響當當的名聲,不想還未躍上鏢車,一箭射來,竟迎麵將站在我身邊掌旗的的肖五哥射穿左眼,生生釘倒在鏢車之上,一霎時,我不禁呆在當場,兩條腿抖得有如篩糠,那原本就早早憋住的一泡尿竟不知道何時泄在檔內。
晃眼的功夫,隨行的眾人大概也就剩下我還沒躺下。待緩過神來,四下一看,卻發覺自己竟距那鏢車幾十步遠。心中大惑,便直盯著那還在搬運貨物的一眾盜匪亂看。直到幾聲慘叫之聲傳來。我那裝滿智慧的腦袋裏這才泛起個最基本的念頭“跑”。
正盤算要動,卻看見自鏢車方向有一騎馬之人奔了過來。
他馬催的不快,似乎在給我逃命的機會,但我的雙腿再次變得不聽使喚,隻得定定站在原地,看他緩緩到了跟前。
馬上是個四十左右的漢子,他策馬在我身邊繞了兩圈,忽然問道:“後生,的是第一次走鏢,”居然操的是關下口音,我不敢接他的的眼神,隻小聲應了一句:“是”那漢子大笑道:“娃倒是老實,沒事,沒事,多經幾次就好了”便策過馬奔回鏢車那邊去了。
我已經記不得當時是怎樣離開,附近的官府,事後我倒是真想過要去落案。可出事那會,如何想得起這許多,隻顧著往來時的方向狂奔。待反應過來,已然過去數日。若再折回,心中總覺不太踏實。索性便由著性子,諸事莫管,先回家再說。
來的時候,從彭縣到奉仙城地界,我記的隻用了三四十日。可往回趕,全不似來時那般。先是餓的半死,後來又跑錯了路,折騰了三個多月,才遠遠望見了彭縣縣城。回想一路上偷雞摸狗,後來被逼的連那路邊童子的燒餅都要去搶,心中不禁一陣悲苦。
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我望著那遠處的縣城暗自寬慰道:“好了,到家便好了!好歹這不是也保住了一條小命。”於是整了整衣服,直奔那彭縣縣城而去。
可才到彭縣城門便傻了眼,那城門邊的告示上居然有我的名字和畫像,那告示雖已殘破,卻依稀能看清那幾個斷斷續續的字:匪......擒之......銀五......兩。
家是不敢回了,那鏢局衙門更是沒膽去,左思右想之下,覺的還是等到晚上,待尋了自己的鐵哥們馬六子,打聽一下情況再說,於是白天在城外的老林子裏貓到太陽下山,到了晚間才偷偷翻過馬六子家的院牆,把他從被窩裏拉了起來。
這小子不知道正做著什麼美夢,哈喇子拖的滿長,被我拉起來時,自是嚇的夠嗆,滿嘴胡言亂語。我哪有心情去聽,抄手便給了一巴掌,說了聲:“是我”,這才緩過神來。借著幽暗的燭光,我將自己的經曆給他說了一遍,隨即便打聽家中情況。可這一打聽,心中一片冰涼。
那同去的鏢師,居然還有個活的,被當地的官府救起送回了彭縣,據他所講,我顯然是和盜匪勾結,在眾人食物中下了藥,不然憑他等的功夫,幾個蟊賊根本奈何不了。而且他還在暈倒的間隙醒了過來,親眼看見那蟊賊的頭子策馬過去,給了我一大包的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