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木的眼圈紅了。他在喂巧娘服下那粒堅體丸的時候就已經察覺了。堅體丸原本一進入口中，就會化成液體，然後進入腹中。可巧娘服下堅體丸後，堅體丸並沒有化成液體，隻是停留在口中，慢慢地融化著。巧娘已經油盡燈枯了。
“我想到門口去坐坐，好嗎？”巧娘忽然說。
梁木看了看屋外，風聲依然很大，天還黑著。
“好。”
說完，抱起了巧娘。
巧娘的頭靠在梁木的胸口，那溫暖的懷抱，強有力的心跳聲，讓巧娘的覺得很安心。
“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在等這一天。”巧娘閉著眼睛，輕聲地說。
站在屋外，風吹在身上，看著夜色下發出簌簌聲的野草，梁木抱著巧娘，就這樣站著。聽到巧娘的話後，梁木低頭說：“我一直都知道。”
梁木的身體中湧出一道火焰，緩緩地包圍了他和巧娘。他已經能做到控製火焰的溫度了。
感覺到不是那麼寒冷，巧娘睜開眼睛，看著梁木說：“當初你離開的時候，為何要讓夥計把鑰匙送回李府？”
“我不知道。”
停了一會，巧娘忽然念到：“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為誰去。”梁木接口。
“隻為你。”巧娘看著梁木，雙頰上泛起羞澀的紅暈。
“值得嗎？”
“沒什麼值不值。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你都背下來了？”這些都是梁木離開前掛在牆上的。
巧娘沒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梁木的懷中。
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梁木，放我下來，我想在這星月鎮的街道上再走一走，你陪我，好嗎？”巧娘看著天邊漸漸燃起的朝霞，臉色紅潤。
梁木點了點頭。輕輕地放下巧娘，一隻手攙扶著她，另一隻環住她的腰。
“走吧。”
兩人緩慢地走著，沿著星月鎮原來的街道。
“這裏是王大姐的胭脂鋪，這是柴老板的豬肉鋪，還有這裏……”巧娘一路走著，一路說著，仿佛走在三年前的星月鎮上。
梁木微笑著點頭。
梁木再次抱起了巧娘，一步步地走在街上，開口說：“你看，那裏是老袁的典當行，還有那邊……”
“梁木，我想去李府看看。”巧娘看著梁木，忽然說。
“好，我們去李府。”說著，梁木飛快地向李府行去。
“我好慶幸，慶幸那一日的傍晚問你買那顆糖果……梁木，青青在獸潮來之前就……”巧娘靠在梁木的懷中，扶在梁木胸口的手忽然垂下。
梁木沒有停下腳步，以更快的速度向李府跑去。
“巧娘，我們到了。你看，這就是李府。你曾經生活的地方。你看……”梁木抱著巧娘，緩緩地走在李府的廢墟中。
就這樣，一遍遍地走著，說著……
傍晚時，梁木才抱著巧娘回到了茅屋。小翠遠遠地看著，眼淚不停地滾落下來。早晨醒來以後，不見了梁木和巧娘，她就急匆匆地出去找。遠遠地就看到梁木抱著巧娘，一臉的悲傷，在李府的廢墟中走著。小翠知道，巧娘去了。心滿意足地去了。
“木頭哥，你也別太難過了。”小翠安慰了他一句。
梁木木然地點了點頭。然後抱著巧娘進了茅屋，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為她蓋被子。就好像巧娘不是去了，隻是睡著了。
看著梁木，小翠的淚水更加止不住了。
“木頭哥，巧娘說過，若是她離開了，就把她葬在屋後。她說，說要等你回來。”小翠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再次滴落下來。
梁木點了點頭。
伸手輕輕地劃過巧娘的臉龐，微笑著說：“你真傻，傻到我永遠都要把你記在心裏。”眼裏的淚，終於還是掉了下來。
“就讓我再陪你一夜吧。”
……
梁木站在懸壺堂原先的後院中，看著巧娘的墳。
“我知道你有些話一直沒說，可我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說完，在空白的墓碑上刻下了“亡妻巧娘之墓”，“夫梁木立”。
梁木手指上的火焰隱去，然後咬破手指，在墓碑上一遍遍地劃著，直到所有的字，變成鮮紅色。
“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巧娘，為何你偏偏沒念這一句？”立好墓碑，梁木看著巧娘的墳，低聲地說。
“小翠，我們回吧。還有些事，我想問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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