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喚作珮兒的少女見狀,轉頭瞪了塌鼻子老漢一眼,隨即眉眼一翻,一張小嘴嘟了起來,頗有不慍之色,卻是不再說話了。
“我妹子說的自然是實話了,想必不出一日,那平一道人的死訊便會傳到此處吧。”
這時,珮兒身旁的漢子又飲了一口酒,卻是頭也不抬頭,輕輕的說道。
“啊!”
此刻酒館中的諸人不禁也是大驚失色,隻聽其中一人忽道:“這幾月來上了那小平湖的和尚道士不知幾何,臨去之時胸脯拍的比誰都響,卻不見他們回來,若是如此,便隻能去嶗山上請那些仙長下山除妖了。”
又一人說:“你又知道什麼,這幾月來的除妖之士,十有八九都是嶗山上的九宮八觀七十二庵之人,此番再去嶗山,也是無用的。”
“哎,你又有所不知了,那嶗山上,最負盛名的乃是嶗頂太清宮,那些個小觀小庵,又如何比得上呢。”
這時候,那喚作珮兒的紅衣少女聽到這幾人說話,不禁冷哼了一聲,她正欲起身,抬起頭來正看見身旁的漢子一雙目光停在門口掛的那破敗的鋪草席子之上,珮兒神色一愣,也不去管此刻圍著火爐討論的村夫,轉過臉去順著大漢的目光也望向了門口……
過了片刻,草席緩緩掀開,伴隨夾著雪花的寒風,一個臃腫的身影便是進到了酒館裏,此刻連台上的塌鼻子老漢也向門口望去,卻見門口那人渾身上下裹得嚴實,隻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麵。腰際掛了個大紅漆葫蘆,頭上身上都是沒化的白雪。這時候,他用手撣了撣身上的殘雪,接著緩緩拿下來裹在臉上的長巾,一個少年人的麵龐露了出來。
少年呲著牙,滿臉都是笑意,他望著台上的塌鼻子老漢,舉起手中的大葫蘆來晃了晃。忽道:“秦五叔!”
老漢先是愣了片刻,眼睛眯起來往前湊了湊,隨即一拍腦門,也咧開嘴笑了起來,口中大聲說道:“你是王七!”
此時小館之中的眾人聽見王七二字,目光更是齊刷刷的向門口看去,眾人腦海之中忽而閃現若許年前三岔口中那個頑皮少年來,一時之間眾人臉上不禁也是莞爾。
……
原來自那夜王七下得嶗山,這雪一下竟是下了三天三夜,王七沿著鳥道一路南行,好在這三日之中他身上之毒並未發作,他曉行夜寢,渴了便飲些酒水,餓了便吃些道清真人為他準備的素餅,如此行了三日,此時終於來到了昔日長大的故鄉——三岔口。
狹隘的小酒館裏,秦五叔此刻忽見王七出現在眼前,內心更是喜不勝收,瞬時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一般,一旁的珮兒又冷哼一聲,與那漢子轉過頭來不再去看久別重逢的兩人。王七此時一步便躍向前去,與秦五叔緊緊相擁。這時候秦五叔雙眸含淚,卻仍是笑罵道:“你這臭小子,自從隨那老道士上了嶗山,這麼多年連個音訊也不曾傳來,老叔我以為你修仙得道,便忘了這三岔口了呢。”
王七鬆開秦五叔,一隻手撓了撓頭,笑道:“秦五叔你說的是哪裏話,這些年我在嶗山修煉之時,也是時常想起你與村中之人來,可是想煞我呢。”
秦五叔拍了拍王七的肩膀,拉著他的手走到眾人之間,用手比劃著,笑罵道:“大家看這臭小子,當年走的時候還不到我的肩膀,如今竟是高出了我半個頭,不知道在那嶗山之上吃些什麼。”
眾人聽到那秦五所言,也是大笑,大家擁著王七坐了下來,一時推杯換盞,好不熱鬧,王七此刻身處眾人之間,竟是兩眼濕潤,他自幼孤苦,又是少小離家,此刻忽而歸鄉,鄉裏眾人待他卻依如親人一般,正是詩雲:一別故土歲月多,諸多人事且消磨,唯有門前鏡湖氺,春風不改舊時波。
這時候三岔口諸人俱是圍著眼前的少年,東問一句西問一句,此刻有一人忽道:“小七啊,你上得嶗山這些年來,定是學了不少玄奧仙法吧,今日莫不如向我等鄉裏展示一番,諸位說可好!”
此人說了這麼一句,一時王七身邊的人也跟你一句我一句著起哄了起來。
王七想起下山之時道清真人的叮囑,思量了片刻,眼前之人均是自小看著他長大,並非魔教妖人,更不會對他有何歹意,王七自是不好推脫,隻得從那流雲袋裏抽出來一張早已勾畫好的“引火符”來,他一步躍到一處空桌之上,口中默念法訣,兩指化劍,舉過了頭頂,大聲說道“火來”……
隨即,王七的掌心之中忽而憑空冒出一個巨大的火球來,這火球在離他掌心五寸的地方熊熊燃燒,一股熱流四散開來,頃刻之間,周圍諸人已是大汗淋漓,眾人素來隻是淳樸鄉民,又哪裏見得如此奇景,縱使熱浪滔天,一時也是看得癡了。
一旁角落裏的漢子和珮兒此時也向著王七看來,俱是滿臉驚奇,那少女一張小口張的大大的,便是如何也料想不到,這平凡的少年竟會得如此奇術,而那漢子心中更是大奇,他素來行走天下,見多識廣,一眼便看出來這少年使得乃是嶗山太清宮的符籙之法,此刻他心中納悶,自從當日嶗山大戰後,太清宮嚴閉山門,任何弟子不得下山,怎的此番這少年人是如何下得嶗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