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開玩笑！少爺，吾輩隻是因為聽你說：‘隻要用大軍包圍城堡，對方就會馬上投降’，所以才幫忙湊人數而已欸。那麼一點錢就要吾輩打打殺殺，跟一開始說的完全不一樣唷。”
嗯，這世界的傭兵大多都是這樣子。他們不會對君主發誓忠誠，也不可能會為別人的戰爭犧牲自己的生命。
“最重要的是現在兩隊軍力不相上下，假如就這樣發動戰爭，兩方勢必會打到全滅。”
“就算人數差不多，我們怎麼可能會輸給這群軟弱無力的小妞們！你們這樣也算是男人嗎！死魚！”
“就就就算你這麼說，孤也沒辦法啊，對對對對方那邊有亞砂唷……那家夥的劍……根本就強到像在作弊……孤、孤還不想死欵！孤都還沒吃過潘讚斯的肉餡餅欸！也還沒建立印斯茅斯國！再加上所有人笨到毫不自律、瘋狂細胞分裂，搞得人數暴增，連住的地方都有問題，現在也還沒找到吾輩一族能安居樂業的地方欸！而且至少一次、一次就好……孤也想跟可愛的女孩子約會！”
的確，在這樣戰力接近的情況下發動總攻擊……雙方一定會死傷慘重。到最後，法軍的少女騎士們一定會有許多人死於這場惡鬥，就連對方的士兵……應該也沒有多少人是想來送死的吧。
“怎麼辦？紅龍，如果想在交涉上占優勢，隻能趁現在了。”
“說、說的也是，子貓遊同學。”
“亞砂殿下，此事因我而起，所以這裏請交給我，我想以自己的手……做個了結。”
蘭絲蘿德……一口氣拔出了……愛隆迪特。
接著，她以眼睛看不見的神速揮舞聖劍，將眼前桌子一刀斬成兩半後……走向歐米茄與查多克。
“歐米茄，我們少女騎士在這種狀況都會以主將對決來分勝負，以保住多數士兵們的性命……所以，請你堂堂正正地與我戰鬥吧。”
“咿咿咿，是蘭絲蘿德！啊啊啊，好刺眼！不要看孤，快走開……快走開！孤的眼睛要燒掉了。”
“可惡，別在這礙事！滾！”
歐米茄將一腳把拉著他不放的查多克踢下山，接著緊握背上的聖槍……擺出迎戰架式。
“你以為我是那種臭娘們來單挑還會逃跑的蠢貨嗎？少瞧不起卡姆利的王子！但是……就算我在這裏殺掉你得到聖劍，我也永遠得不到聖杯，這樣還是失敗。”
歐米茄輕視地瞪著站在蘭絲蘿德背後的我……開始出言嘲笑：
“小鬼，你打算一直到最後都躲在那女人背後讓她保護啊？難不成祖龍王的稱號隻是裝飾嗎？”
“……你說什麼？”
“亞砂殿下，不可以在意這家夥說的話，這家夥的話……都帶有擾亂人心的魔力。”
“小鬼！你該不會打算以自己的油嘴滑舌蠱惑純真的蘭絲蘿德，讓她成為保護自己的擋箭牌吧？還是你打算得到她的身體呀？或是兩個都要？快告訴我，你該不會已經抱過她了吧？那你旁邊的魔女抱起來又怎麼樣啊？難道你一直把她們兩個帶在身邊，要她們相互嫉妒、彼此競爭吧？”
……說那是……什麼話？
“亞砂殿下，快冷靜下來！”
“我跟你是同類喔！我看到你，就像麵對鏡中的自己一樣。隻是如果我是壞人的話，你就是……偽善者！”
說啥蠢話！
居然敢……
居然敢說這種話……！
我……才不是……偽善者……！
我是……用自己的力量……
保護蘭絲蘿德……子貓遊同學……以及妮妮……！
“……蘭絲蘿德，你讓開，我來解決這家夥。”
“不行，亞砂殿下！您贏不了歐米茄！會送命的！”
“太、太危險了啦，不要這樣，紅龍！蘭絲蘿德當然是比紅龍強……”
“吵死了！別阻止我！這次……這次我一定會贏！”
上前打算阻止我的子貓遊同學，忽然全身一僵、當場癱倒——看來是我的命令生效了。
“小鬼，等你死了以後，那個沒用的貓附身魔女我也會帶走，再當成動物好好訓練。首先……就先教她怎麼上廁所好了。”
“……給……我……閉……嘴……！”
我怎麼可能……
會允許……
你這種家夥……
碰子貓遊同學……
一根寒毛！
我的怒火……已經完全爆發。
這次……
這次我絕對會贏。
我絕對要贏過……這個罵我偽善者的惡徒。
我再也不願讓子貓遊同學看到……
在公園那時的軟弱表現。
我絕對要證明……我跟這家夥絕對不一樣。
這次……
我一定……
要從這裏跨出第一步。
跟那時不同，隻要我手中……有王者之劍……就一定會贏……！
我從劍鞘中拔出王者之劍。
假如是漫畫，這時一定能看到雙方展開打得不可開交的緊張熱血戰鬥。
不過“現實中”在這種極近距離下展開決鬥，一瞬間就會結束。
尤其是和對手實力差距過大的時候。
除了拔劍的瞬間，我沒有其他勝算。
如果戰鬥新手的我與歐米茄都擺好架勢對打，絕對撐不過一秒鍾。
所以我……在拔劍的同時，立刻自王者之劍前端發射出雷擊。
隻有這家夥……
隻有這家夥……我一定要打贏，誰理他會不會死。
這強烈的殺意，再次證明歐米茄帶有魔力的言語影響了我的內心。
然而，從王者之劍發出的雷擊……
卻被歐米茄用聖槍朗基努斯的槍尖瞬間化解。
糟糕。
……聖槍……和魔劍……雙方的特殊力量……會互相抵消……？
那這場戰鬥……隻能單純用劍技分出高下囉？
原來如此，難怪蘭絲蘿德會說我一定打不贏……
歐米茄……迅速將槍尖往前突刺……
……我一臉錯愕地站在原地，歐米茄則像一陣風般衝了過來……
“唔唔唔，小鞠動不了啦！紅龍這個笨蛋！蘭絲蘿德，快去救紅龍！快點快點！”
“……但、但是……戒律嚴格禁止任何人介入騎士間的決鬥……”
“那種事就別管了！快去救紅龍！不要……不要讓紅龍被殺啦！”
就在蘭絲蘿德猶豫的瞬間——
歐米茄的槍尖刺入了我的腹部，貫穿至背後。
因為我……用王者之劍護住頭部……
所以……腹部可說是毫無防備。
“……咳……！”
子貓遊同學的尖叫……怎麼越來越遙遠。
不過，幸好隻是傷到腹部，如果傷到頭部的話就動彈不得了。
我的頭部……依然毫發無傷，頭腦還能思考，手指也還會動。
我還可以打。
歐米茄想抽回長槍，發動最後的致命一擊，然而我用左手緊抓住穿過腹部的槍柄。
我運動方麵完全不行，無論是臂力、腳力、瞬間爆發力或動態視力都很差……
但唯有握力……絕對不會輸給這家夥。
“……該死……你居然故意讓腹部……露出破綻……！”
我不是故意的，單純隻是想護住頭部的反射動作而已。然而這也不是偶然。蘭絲蘿德教我的劍術原則之一，就是“新手不可能打贏正規劍士，所以此時無論如何都要守住頭部”。我隻是在情急之下，展現出蘭絲蘿德對我的特訓成果而已。
歐米茄依舊頻頻用長槍發動突擊，他的身體此刻幾乎是貼在我身上。
再加上長槍被我緊緊握住，導致歐米茄根本無法拔出長槍。
因此他決定放棄長槍，離開我身邊。
但是，原本以為能夠輕鬆拔出長槍而大意的歐米茄，突然間想回身轉而采取其他攻擊，當然是沒辦法做到的。
隻是一瞬間的停頓——
我重重揮下持有王者之劍的右手。
王者之劍……便將歐米茄的右手掌砍了下來。
“……嗚……！死、死小鬼……！”
失去了右手掌的歐米茄……就這樣趴倒在草地上。
我以左手拔出刺穿腹部的長槍，右手緊握住王者之劍抵住歐米茄的喉頭。糟糕，意識越來越模糊，隻要再一下、再撐一會兒就能贏了。
“……如果……你不希望腦袋被當場割下……就趕快投降。”
“……知道了……我投降……”
失去長槍的歐米茄，令人意外地迅速就投降了。
……贏了。
我……打贏了。
（嗚……視線……好模糊。）
我終於……
（我已經……站……不住了。）
我用自己的力量……證明了。
（……子貓遊同學。）
我……才不是……什麼……偽善者……
“紅龍！”
“亞砂殿下！”
啊、啊呀？
我怎麼……會看著天空啊？
“亞砂殿下……請……請您原諒我……我來不及阻止。”
“紅龍！你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阻止小鞠嘛……！其他更重要的時候……你也都不命令小鞠的啊！”
子貓遊同學和蘭絲蘿德似乎都抱著我受了重傷的身體，我總覺得……世界……變得天旋地轉……
“……不、不要緊的……因為，我有王者之劍的劍鞘……所以……這種傷……一下子……就會好了……”
恍惚中，我看見蘭絲蘿德搖著頭。
“……亞砂殿下，聖槍朗基努斯發出的‘災惡一擊’……是伴隨著強烈詛咒的攻擊，即使有劍鞘……也無法治愈……”
原來如此。
所以說，我會死囉。
也就是說直到最後一刻，我還是一樣傻傻地抱著愚蠢的希望魯莽行動。
崔絲坦明明說過“當遇到危機時，要以最糟的打算來計劃並采取行動。”
都是我抱著這麼天真的想法，以為隻要有王者之劍和劍鞘就能對抗聖槍……才會遭到慘死的下場。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成功保護了……子貓遊同學、蘭絲蘿德以及其他人……
……這樣……就……足夠了……
“你、你是傻瓜嗎？你在做什麼啊，為什麼紅龍要因為這種事情死掉呢？簡直是笨蛋笨蛋笨蛋！”
“……子貓遊……同學……我……我不是……偽善者……”
“這種事根本就無所謂！根本、根本沒有人這樣想啊！為什麼你要傻呼呼地聽信那家夥的話嘛……笨蛋笨蛋！”
“……我……想對……子貓遊同學告白……但是……我根本……沒這個勇氣……我怎麼樣……都沒辦法……從那個公園……跨出去……”
“就算是這樣，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啦！笨蛋！紅龍明明隻是個遜炮……是啾太，所以……小鞠……小鞠會保護你的嘛……！而且無敵的蘭絲蘿德也在這裏呀！”
“……不能……再這樣下去……這次我……我想要……保護大家……”
“那隻是紅龍你的任性而已！誰保護誰不都一樣！我們是夥伴啊！你真的是一個……大笨蛋……！”
“……公、公園……”
“什麼？”
“……那個……時候……真的很……對不起……子貓遊……同……”
我的嘴唇再也動不了了。
渾身力量盡失，全身有如劇毒在體內四處流動般麻痹。
原本我以為自己的意識會馬上消失，就這樣死去，事實上卻不是如此。
全身已經麻痹，卻沒有立刻死亡。
看來聖槍的詛咒比想象中更加邪惡，我好像還得以這種狀態活一段時間。
……但因為這樣……讓我知道大家的狀況後再死去……也算是……死而無憾……
“卡姆利軍打過來了！姐姐！”
“那、那個！歐米茄撿起長槍下山後……別說是撤軍，根本是率領全軍攻了過來……對不起、對不起。”
“他大罵說：‘就讓臭小鬼腐爛死去吧！他沒有取下我的首級，這樣算是我贏了’……那男人太卑鄙了，簡直卑鄙到極點！明明是我們放了他一馬……！再這樣下去，祖龍王的死……不就白費了……！”
“蘭絲蘿德……小鞠我……不會什麼攻擊魔法……所以幫不上任何忙，對不起……”
“沒有關係的。各位，請盡快率領法軍所有少女騎士離開戰場，這場戰鬥……果然……還是得由我親手了結。”
“敵人數量實在很多，即使是姐姐也太勉強了！請跟我們一起撤退吧！”
“不行，撤退的時候一定要有人押後。畢竟這起事件是因為我的不成熟導致，所以隻要……犧牲我一個人就夠了……而且……”
“歐、歐米茄並不打算殺死姐姐……所以您若不打算與我們一起撤退，至少請您向對方投降……對、對不起，我居然說些自以為是的話。”
“……不……我打算……死在這裏。”
“既然姐姐不打算活了，請讓我們也一起吧！”
“沒、沒錯，沒有姐姐的法國……未來根本一片黑暗……”
“愛柯多兒、菠絲，你們得回法國，你們要率領騎士團平安歸國、要努力活下去。”
“姐、姐姐，既然這樣，姐姐也一起走。”
“……不必了，我實在沒有辦法……活在沒有亞砂殿下的……世界……”
就在我放開王者之劍的時候。
歐米茄率領卡姆利軍跟傭兵部隊攻打過來。
打從一開始，那家夥根本就沒有想要遵守騎士精神。
歐米茄所采取的策略就是讓王者之劍無力化，然後再用蠻力直接鎮壓。難怪那個家夥一直挑釁我……！
這樣說來，我所做的……
就隻是自己失控亂來，害得大家陷入絕境……而已……嗎……
我……已經……無法做任何事。
聲音也……發不出來。
連對子貓遊同學的道歉……也說不出口。
也沒辦法……對蘭絲蘿德說：“不要死，活下去。”
沒錯，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努力活下去才對。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活下去，跟子貓遊同學一起……跟夥伴們一起……活下去才對……而且……而且蘭絲蘿德好不容易才從翅膀的心結中解放，開始能過著打從心底快樂的生活，我居然又害她陷入絕望。
……可惡……可惡……！
難道我什麼都做不到嗎？妮妮跟崔絲坦也都還在城堡裏。
但是我……我卻什麼都做不到嗎……！
就連眼淚……也流不下來。
“亞砂同學，你……應該已經聽不見了吧……？”
子貓遊同學將我抱在懷裏，臉湊了過來。
雖然很想說我聽得到，卻沒有辦法傳達給她。
子貓遊同學……已經不哭泣了。
她以下定決心的眼神，直視著我的眼睛。
“……小鞠……要跟亞砂同學永遠在一起，因為小鞠跟亞砂同學的姐姐……不對，這些……都隻是借口而已……”
好美麗的眼睛。
子貓遊同學的身體……是如此柔軟……溫暖……又纖弱。
“已經到最後一刻了……所以小鞠就說囉……小鞠我……最喜歡亞砂同學喔！從在……黃昏的公園初次見麵開始，就一直很喜歡你，所以……小鞠想保護你，即使到了最後關頭……就算你說‘我才不要給女孩子保護’這種話，小鞠也會一直保護你。”
子貓遊……同學。
“亞砂同學你……已經沒辦法再推開小鞠了吧，小鞠終於……抓到你了……小鞠……再也不會離開你。”
子貓遊同學可愛的小嘴，貼在我那已經毫無血色的嘴唇上。
“……好喜歡，小鞠最喜歡你了。”
就在這一瞬間——
子貓遊同學頭上戴的巫師帽被一陣強風吹走。
頭上的蝴蝶結也跟著解開。
她頭上的貓耳……散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世界在這瞬間染成了白色。
光芒……包圍著四周。
我聽到遠方傳來許多男性的慘叫聲。
而查多克大叫“眼睛、孤的眼睛”的聲音也混在裏麵。
然後……不知從哪裏傳來了高雯那令人懷念的爽朗叫聲……
……高雯的怒吼及驚天動地的馬蹄聲……漸漸從遠方往這裏靠近……
……還聽見妮妮開朗的聲音……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聲音是從高空傳來的，她該不會飛在空中吧？由於……過於刺眼……我完全看不清楚……妮妮的身影……
……
我的意識至此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