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笑真的有點後悔答應柳萬昆的要求,現在這種情況,不是擺明了招鬼嗎?
“孩子,你送貝貝一程吧!她死在你的懷裏,這是緣分。就當我老漢求你了。”
麵對柳萬昆的請求,還有旁邊無數人的眼睛,雷笑除了答應,沒有其他辦法。可是,他沒想到,午夜時分的送葬,簡直就是日本的恐怖片現場。沒有燈光,沒有對話,一口棺材,除了自己的呼吸心跳,雷笑真的有點懷疑,其他人是不是都是鬼。
“起棺嘍!”突然,柳萬昆叫了起來,在寂冷的夜裏格外淒涼。站在棺材邊的四個男人,紛紛把架棺材的木棍放到了肩膀上。
看著身邊抬棺材的男人累得呼哧呼哧的,雷笑不禁有些納悶,柳貝貝並不重,那個棺材撐死也就百十斤,怎麼抬棺材的人那麼累?
“疊一層,上一層,口裏的書本千萬不能鬆,它是命,它是神,吊在空中的亡魂。不留心,翻了空,客死他鄉冤了身。”柳萬昆嘴裏哼著一個曲子,陰森的歌詞在漆黑的夜裏顯得分外悚然。
雷笑不禁吸了口冷氣,他往前走了兩步。
“啪啦。”一個聲音傳進了雷笑的耳朵裏,他警覺性的轉過頭。
“啪啦,啪啦”聲音在繼續,是從棺材裏傳出來的。
旁邊抬棺材的人似乎也聽到了,愣住了。
“啪啪啪啪。”聲音越來越響,似乎是手拍棺材的撞擊聲。
鬼,有鬼?雷笑心裏一縮,一個念頭竄進了腦子裏。
柳萬昆走了過來,走到棺材邊,片刻後,一把推開了棺材蓋子。
“啊,救,救命。”一個人從裏麵跳了出來,驚恐的叫著。
雷笑一愣,仔細看了那個人一眼,叫出了一個名字,“陳嘉遠,怎麼是你?”
4.鬼影綽綽
燈光亮了起來,陳嘉遠端著一杯熱水,依然無法平靜心裏的恐懼。他的兩隻手微微顫抖著,嘴角刷白,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事情裏醒過來。
雷笑和一名警察靜靜的看著他。門外,柳萬昆正在和秦園長爭吵,“我孫女呢?怎麼變成了一個大活人?這幸虧發現的早,要真埋了,不是害了我們嗎?”
當然,這個疑問也在雷笑的腦子裏徘徊,他看著對麵簌簌發抖的陳嘉遠,希望能從他的嘴裏知道事情的原由。
“那天,那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嗎?就是柳貝貝出事的那天。”終於,陳嘉遠說話了,他抬起頭,目光顫抖的看著雷笑。
雷笑抿了抿嘴唇,腦子裏瞬間想到了陳嘉遠所說的事情。
“哎,怎麼有個助演!”這句話清晰的響在了雷笑的腦子裏,當時因為自己太在意上麵的節目,所以沒有留意陳嘉遠的話。
“那天,柳貝貝翻到上麵的時候,我看見幕布旁邊有一個身穿紅衣戲服的女人。本來,我還以為那是柳貝貝的助演。一直到柳貝貝出事後,我才覺得有些奇怪。算算時間,好象那個女人出現,正是在柳貝貝把嘴裏的書掉下來的時候。”
“你是說?”雷笑心裏一縮,揪緊了眉頭。
“我也是這麼想的。回到學校後,我越想越奇怪,本來想找你說一下。結果,你一直躺在宿舍,不見任何人。後來,聽說柳貝貝的家人來了。我便想著告訴她家人一聲。就在南城墓園,我又見到了那個女人。”說到這裏,陳嘉遠的眼睛裏掠過一絲驚悚的光芒,仿佛那個女人就在眼前似的。
那個女人似乎在憑吊故人,目光幽怨的站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陳嘉遠躡著手腳,扶著旁邊的牆壁想要看個清楚,身後卻有人拍了他一下。
是墓園的工作人員,陳嘉遠這才發現前麵立著一個木牌,上麵寫著幾個字,非工作人員勿進。下麵還有三個蠅頭小字,停屍間。
陳嘉遠嚇了一跳,轉過頭的時候,那個女人竟然不見了。
離開後,陳嘉遠站在公交車站牌等車。結果,過來一輛出租車,說是往市區去的,順便可以捎他回去,車費和公交車一樣。沒有多想,陳嘉遠便上了車。經過南城郊區的時候,那輛出租車突然停了下來,說有事不去市區了。
站在半路上,看著時間越來越晚,陳嘉遠不禁有些焦急萬分。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多如牛毛的車子,現在卻一輛也見不著。
簡直是見了鬼。小聲罵完這句話,陳嘉遠愣住了。前麵不遠處,他看見一個紅影閃過。雖然距離不太近,天色又晚,但是,陳嘉遠可以確定,那個紅影就是今天他在墓園見到的那個女人。
一陣風吹來,陳嘉遠的腦子有些冷靜。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柳貝貝演出的舞台上,還有,她今天去墓園做什麼?現在,她又要去哪呢?
疑問水藻一樣纏繞著陳嘉遠,思來想去,他決定跟過去看看。
紅衣女人走得很慢,仿佛一個有心事的人在散步一樣,所以陳嘉遠很快便跟上了她。
漸漸的,陳嘉遠發現自己跟著紅衣女人來到了十裏場。
十裏場,又叫十裏墳,因為這裏全部是墳墓。一座接一座的,像城市裏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一樣。政府曾經想要改建這裏,結果規劃了幾個方案,都沒有成功。十裏場,除了密密麻麻的墳堆,便是陰森茂盛的柏樹,白天過去都讓人身冷心寒,現在,自己竟然來到了這裏。陳嘉遠吸了冷氣,頭皮有些發麻。
轉瞬的片刻,那個女人停在了一個墳堆前,像一座雕塑一樣,寂寂不動。
十分鍾……
二十分鍾……
半個小時過去了,陳嘉遠有些納悶了,他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這才看清,站在墳堆前的不是那個女人,而是她的紅色戲服。戲服掛在樹枝上,遠遠看去,和一個人一樣。
陳嘉遠奇怪了,女人去了哪?他慢慢向那個墳堆走了過去。
那個墳堆前立了一塊石碑。
碑上貼了張照片,一個女子笑容滿麵的看著他。
猛的,陳嘉遠的瞳孔開始緊縮,繼而,蔓延到全身。他感覺身後,像是有一個冷風機,在衝著他吹……
6.淚三千
“這麼說,你撞鬼了。墓碑上的那個女人,就是那個紅衣女人。”雷笑說話了。
“是。”陳嘉遠緩了緩,吐出了一個字。
“那,你怎麼又跑到了柳貝貝的棺材裏?”旁邊的警察說話了。
“就在我驚恐不安,準備離開的時候,我被人打暈了。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棺材裏了。”陳嘉遠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
“那,你看到那個女人的墓碑,她的名字叫什麼?”警察抬起頭看了看他,繼續問道。
“李青箏。”陳嘉遠沉聲說道。
與此同時,剛走進房間裏的柳萬昆像是聽到了一個驚天絕密一樣,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嘴角哆嗦著,定定的看著呆坐在一邊的陳嘉遠。
李青箏。柳萬昆恍惚萬分的念了念這個名字,然後走出了門外。
雷笑抬頭,正好看見一臉悵然的柳萬昆,他不禁皺了皺眉頭。
月光如水。
昏黃的戲院,舞台後麵的寬布景上,白花勝雪,宿鳥群飛,可惜,光亮的暗淡,看上去死氣沉沉的。
老正拿著手電四處晃了晃,最後走到了舞台邊。
舞台上,是明天戲院演出的道具。這也是他今天晚上要看守的東西。老正很珍惜這份工作,雖然一到晚上,戲院的電閘便關閉,烏漆抹黑的。但是,老正一點都不怕。
“淚三千,隻剩這一歎,黃泉路上我好淒涼。”老正哼了兩句戲,算是給寂寞的戲院添點聲響。這是他小時候看戲時學到的,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戲文,但一直很喜歡。
巡視完舞台,老正走到了服裝區。一件一件戲服,像一個個吊死的人一樣擺在眼前。老正拿著手電照了一遍,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停住了。
手電的光芒又回到了那些掛在衣架上的戲服上,然後慢慢向下掃去。
老正的心登時冰涼起來,他看見一雙小腳,腳上套著一雙纖小的繡花鞋。
撥開兩邊的戲服,老正顫悠悠的望了過去,然後,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空蕩的戲院中,隱約有人唱,“淚三千,隻剩這一歎,黃泉路上我好淒涼。”
柳貝貝的姿勢依然是吊著,不過上次是在南城會館,這一次是在南城老戲院的戲服架上。
發現屍體的老正,精神已經有些崩潰,除了身體哆嗦,眼神呆滯,更多的是,嘴裏喃喃地說著一句戲詞,“淚三千,隻剩這一歎,黃泉路上我好淒涼。”
很快,警察調查清楚,那句戲詞,是地方戲,書吊裏的一句詞。當初,有一個名叫李青箏的名角兒的招牌戲文,就是《淚三千》。
李青箏,再一次出現在警方視線。
當然,更驚訝的是陳嘉遠和雷笑。
陳嘉遠被人打暈,躺在柳貝貝的棺材裏,柳貝貝的屍體竟然出現在南城老戲院的戲服架上,第一個目擊者唱出的戲詞,全部和一個人聯係到一起,那就是李青箏。
更讓他們意外的是,經過警察確認,李青箏已經死了四十年。
也就是說,陳嘉遠所說的一切,以及現在發生的一切事情,如果要成立的話,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有人設計了這一切,另一種可能是,李青箏的鬼魂存在。
就在人們紛紛猜測的時候,雷笑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柳貝貝的爺爺柳萬昆不見了。作為柳貝貝唯一的親人,這樣的場合怎麼可能不見了?
一定是遇到了比找到柳貝貝屍體更加重要的事情。雷笑心想。
7.曇花戀
一輪明月高高地懸掛在空中,月光如霜,灑滿了荒郊野地,映出一片迷離虛幻的色彩。月色朦朧中,一個佝僂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他手裏拿著一根棍子,吃力的向前走著。在他的另一隻手裏,緊緊抓著一個包裹。
終於,走過一個路口,他看到了前麵的樹林。
他的臉上已經有了些許汗珠,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但是,他的眼睛裏閃著堅定的光芒。他稍稍休息了下,便向前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