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古奇冤“莫須有”(2 / 3)

謗議蜂起,良將被黜,忠貞不用,奸佞橫行。嶽飛悲憤交加,上表請求免去樞密副使的職務。這正合高宗、秦檜的心意。八月九日,高宗罷了嶽飛樞密副使的官職。嶽飛悵悵地離開杭州,到廬山閑居去了。

至此,南宋四大名將中,三大抗金將領韓世忠、嶽飛、劉,都已被解除兵權,隻有張俊因投靠秦檜,仍執掌兵權。抗戰派遭到了極大的打擊。

在打擊抗戰派的同時,投降派勢力迅速擴張。為秦檜獨相,掌管最高行政權;範同被升為參知政事(副相),與王次翁並列。範、王都是秦檜黨徒。宰相府成了投降派的“窩”。

在掌管軍事的樞密院中,張俊任職樞密使,遂掌握了軍事大權。“俊力讚和議,與秦檜意合,言無不從。……帝於請將中眷俊特厚,然警敕之者不絕口。”《宋史》卷三六九《張俊傳》。張俊從少師升太傅,封廣國公。

楊沂中雖在濠州被金軍打得全軍覆沒,因是高宗心腹,不妨礙他步步高升,敗軍之將反而被授予少保、開府儀同三司的正一品官銜。高宗意向十分明顯,借此“以慢軍勢”,即向愛國的抗戰將士潑冷水。

南宋朝廷中,軍政大權均已為投降派所壟斷。南宋朝廷的人事變動,顯然包含著向金人表示議和誠意的目的,同時也是為了在國內排除和議的障礙。

此時,掌握著金國實權的都元帥兀術,始感“以和議佐攻戰”策略的得當。但另一方麵,他又不能不顧慮此次敗盟給南宋帶來的影響,因此在一段時間內,他在靜觀南宋政權對和議的反映。如今,看到高宗、秦檜把抗金將領一個個打下去,投降派的勢力充斥南宋朝廷,兀術不由得心花怒放。他明白了高宗、秦檜向金求和的國策一如既往,並沒有因金敗盟而改弦易轍。兀術為了加快壓宋和議的步伐,又采取了書麵恫嚇和武力威脅雙管齊下的手法。

八月中旬,兀術放歸扣押在金的宋使者莫將、韓恕,並叫他們帶回一封恐嚇信:

今茲薦將天威,問罪江表,已會諸道大軍,水陸並進。師行之期,近在朝夕,義當先事以告,因遣莫將等回,惟閣下熟慮而善圖之。《三朝北盟會編》卷二〇六。

如果金國決定要進攻,豈能事先透露機密,又將使者放回呢?高宗、秦檜自然明白金人此信的用意,不過是叫他們趕快派人去請和。

兀術一麵發信,一麵果然動兵。南宋的泗州很快被金軍攻陷了,“淮南大震”。然而,消息飛遞朝廷,高宗並沒有命張俊派兵增援;張俊隻在鎮江坐鎮,也不派兵渡江,惟恐妨礙和議的進行。因為高宗心中明白,兀術演的是一場“武戲”,隻需趕緊“遣使者,以修事大禮”,必定無事。

果然,使者去後隻半個月,就帶回兀術的回信,要南宋速派職位高的臣僚去談和,高宗當然照辦。於是,宋金重開和談,自此以後,宋金雙方使者往還不絕。

在內外兩股惡勢力的夾擊下,抗金名將嶽飛隻能一步步地被置於死地。

四、捏造“謀反”罪名父子下獄

就在高宗接到兀術那封威脅南宋議和的書信以後的第三天,即紹興十一年(1141)二月十三日,楊沂中受秦檜指使,將嶽飛從廬山騙到杭州。一到杭州,嶽飛立即被投入臨安大理寺監獄(今杭州湖濱小車橋附近)。先於嶽飛入獄的還有張憲、嶽雲。嶽飛入獄之後,嶽飛的次子,年僅十五歲的嶽雷也被逮捕入獄。

早在嶽飛入獄前,秦檜黨羽萬俟、羅汝檝等人,已翻來覆去控告嶽飛“罪大惡極”。歸納起來,不外乎三條“罪狀”:一、意誌衰退,“日以頹惰”;二、援淮西“逗留不進”;三、主張“棄守楚州”。而且,高宗根據這三條純係捏造的“罪狀”,已經給嶽飛重加處分,罷了嶽飛的官。如今為何複將在廬山隱居的嶽飛逮捕入獄?

這既是金人的壓力所致,更是出於高宗不惜一切向金人屈服的決策,是有預謀的政治陷害。

原來金人對南宋朝廷解除抗金大將的兵權,並不滿足。他們害怕韓、嶽等人有朝一日複用,尤其忌憚嶽飛,必欲殺之而後快。高宗、秦檜也明白,隻有殺一儆百,才能最終鎮住抗戰派,鉗住他們的口,徹底掃除和議道路上的障礙。

但是誅殺一個大臣,必須有一個與刑戮相當的罪名。在封建社會裏“謀反”是最大的罪名,那是“殺無赦”的。於是,一場羅織嶽飛“謀反”罪狀的陰謀活動掀起了。

南宋史家王明清在光宗紹熙四年(1193),看過嶽飛獄案的全部案卷;後來,李心傳也看過刑部大理寺奏尚書省狀。據他的記載,刑部大理寺的嶽飛“獄案”中有這樣一則材料:

張俊奏:張憲供通,為收嶽飛處文字後謀反。行府已有供到文狀,奏聖旨,就大理寺置司根勘,聞奏。(《建炎以來朝野遺記》乙集卷二《嶽少保誣證斷案》。

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出:

一、嶽飛的罪名是與張憲通書謀反;

二、上奏嶽飛謀反的是張俊;

三、逮捕嶽飛下獄是執行高宗的聖旨;

四、高宗的態度是徹底追究查明。

僅憑張俊一紙奏書,又沒有嶽飛謀反的實證,高宗就迫不及待地下旨逮捕嶽飛,並下令大理寺設立審查嶽飛的專案機構,而且立即表示了徹底追究的態度。這充分表明,高宗是這次預謀迫害嶽飛的罪魁。可是,南宋的史家在當時封建專製勢力的壓抑下,隻能歸罪於秦檜,說:“秦檜欲誅嶽飛,……乃送嶽飛父子於大理獄。”

應當說,秦檜是高宗最得力的幫凶,他恨嶽飛深入骨髓。張俊是個妒賢嫉能、善於趨炎附勢阿諛奉迎的利祿小人。在陷害韓世忠事件上,嶽飛不肯苟同,還與張俊進行了針鋒相對的鬥爭,張俊對嶽飛早已懷恨在心。秦、張必欲置嶽飛於死地而後快,高宗當然是知道的。高宗利用秦、張誅殺嶽飛,秦、張又依仗高宗,剪滅政敵,其手段之卑鄙,罪惡之深重,令人切齒。

既是有預謀地迫害嶽飛,那末,高宗、秦檜、張俊一夥又是如何策劃這一政治陷害的呢?

第一步,他們設法在嶽家軍內部尋找攻訐嶽飛的對象。這一年的秋天,秦檜黨羽秘密出動了。他們先派人用“優賞”的手段,“密誘”嶽飛部下告發嶽飛。結果無人應命。

接著,又派人物色曾受過嶽飛處分、或者對嶽飛有所不滿的人,讓他們來發難。結果找到了兩個人,一個是都統製官王貴,另一個是張憲手下的前軍副統製王俊。

王貴,本是嶽飛愛將,但他曾兩次被嶽飛責罰。一次,在潁昌大戰中,因怯戰受到嶽雲麵責,嶽飛更是大怒,在戰事結束後要斬王貴以維護軍紀,隻是在諸將懇救下才獲免。又一次,駐地民家失火,王貴部下一個士兵,乘機偷了老百姓蘆筏,用來掩護自己的家門,嶽飛得知後,當場斬了這個士兵,並責打王貴一百記軍棍。秦檜、張俊推想,王貴必定對嶽飛、嶽雲記恨在心,遂叫人誘王貴告發嶽飛。當時王貴居心尚屬公正,王貴說:

“大將寧免以賞罰用人,苟以為怨,將不勝其怨矣!”

秦檜、張俊不甘心罷休,繼續搜集到王貴家中的一些隱私,準備作為把柄,脅製王貴就範。

王俊,小名喜兒,原在範瓊部下當過劊子手。後來,在東平府時,因出賣了同夥作過的士兵呼千等人,被提升為副都頭,從此專以告發他人營利。軍中背地裏都叫他“王雕兒”。“雕兒者,擊搏無義之稱也。”王俊入嶽家軍後,因“從戰無功,歲久不遷(升)”而怨恨嶽飛,加上行為不正,屢被張憲指責,又對張憲積下了怨嫌。經秦檜、張俊派人去利誘,唆使王俊誣告,王俊自然樂從。於是他們把一份擬好了的“首告狀”交給了王俊,指使王俊在適當時機告發嶽飛。

八月的一天,王貴奉命赴鎮江樞密行府彙報公事和接受指示。在鎮江期間,突然有人拋出王貴家中一些不可告人的私事,張俊又趁機威脅王貴,要他誣告嶽飛。在張俊的威逼下,王貴害怕了,他可恥地出賣了靈魂,屈從了。

王貴於九月八日回到鄂州,而在九月一日,張憲、嶽雲已往鎮江府樞密行府辦公事去了。王俊趁張憲外出的機會,急忙向王貴麵告“張憲與嶽飛通書,謀據襄陽為變”。王貴聽了,心中有數,命他馬上寫成書麵狀紙送來。第二天,王貴便將王俊狀紙派輕騎急送鎮江樞密行府張俊處。

張俊收到王俊的告狀不久,張憲與嶽雲乘船到達鎮江樞密行府,正好投入了羅網。張俊扣押了張憲、嶽雲,立即命令行府官吏審問。樞密院吏王應求不同意,他說:“樞密院,史無推勘法,恐壞亂祖宗之製!”

樞密院是軍事指揮機構,原無審理案件的職權。張俊駁不過王應求,竟知法違法,私設公堂,並且親自提審張憲、嶽雲。

王俊的“首告狀”,是被作為審訊嶽飛、張憲謀反案的依據的。可是這一份“首告狀”,由於純係捏造,前後矛盾,情理相乖,漏洞百出。茲摘錄於下:

八月二十二日夜二更以來,張太尉(指張憲)使奴廝兒、慶童來請俊去說話。……俊入宅,在蓮花池東麵一亭子上,張太尉先與一和尚澤一,點著燭對麵坐地說話。俊到時,澤一更不與俊相揖,便起向燈影黑處潛去。俊於張太尉麵前唱喏。坐間,張太尉不作聲。良久,問道:“你早睡也,那你睡得著?”

俊道:“太尉有甚事睡不著?”

張太尉道:“你不知自家相公得出也。……更說與你,我相公處有人來交(叫)我救他。”

俊道:“太尉不得動人馬,若太尉動人馬,朝廷必疑嶽相公,越被罪也!”

張太尉道:“你理會不得,若朝廷使嶽相公來時,便是我救他也。若朝廷不肯交嶽相公來時,我將人馬分布,自據襄陽府。”

俊道:“且看國家患難之際,且更消停!”

張太尉道:“我待做,你安排著,待我交(叫)你下手做時,你便聽我言語。”

俊道:“恐軍不服者多。”

張太尉道:“誰敢不服?”

俊道:“若番人探得知,必來夾攻太尉。南麵有張相公(指張俊)人馬,北麵有番人。太尉如何處置?”

張太尉冷笑:“……待我這裏兵才動,先使人將文字去與番人,萬一支吾不前,交(叫)番人發人馬助我。”

……

九月初一日,張太尉起發赴樞密院行府。俊去辭,張太尉道:“我去後,將來必共這瞞一處。你收拾,等我叫你。”(〔宋〕王明清《揮麈錄·餘話》卷二,並參照《係年要錄》卷一四三改動了一些文字。)

看了這一大段狀詞,誰能相信赤膽忠心的嶽飛會因罷官而造反?罷官不等於坐牢,又何至於教人救他?而且誰能相信,一心想恢複中原,與金人勢不兩立的嶽飛與嶽家軍怎麼可能與金人勾結?其次,即使如王俊所說,張憲為了救嶽飛,以兵變要挾朝廷,可是像謀反這樣嚴重的事情,張憲豈能不事先物色與己誌同道合的人?而王俊既曾屢遭張憲指責,張憲又豈能貿然與他密商、而無所顧忌?再則,又如王俊所供,張憲事先無一言試探他的口風,就和盤托出自己的謀反計劃,這能象一人身統大軍、善於用謀的將領的舉止?而且王俊一再表示反對謀反,張憲卻毫無顧忌,一股勁地非要拉王俊參加謀反不可,張憲簡直是個瘋子、白癡了,但如此“白癡”,竟圖密謀造反,又豈能令人相信?

這份首告狀因出自他人之手,王俊畢竟有幾分心虛,而且他也不知朝廷的意圖,怕萬一搞不倒嶽飛,或將來對質時露餡,於己不利,於是在“首告狀”後麵貼了一張小條子,打算為自己留一條退路。小條子是這樣寫的:

張太尉說嶽相公處人來,教救他。俊卻不見有人來,亦未曾見張太尉使人去相公處。張太尉發此言,故要激怒眾人背叛朝廷。

首告狀是“揭發”嶽飛與張憲通謀造反的,但這張小條子卻自供並沒有看見嶽、張互派人員來往聯係,這樣,王俊就自己否定了首告狀,否定了首供者作為人證的資格。退一萬步說,就算張憲發過牢騷,故意“要激怒大家”,那也是張憲的事兒,與嶽飛並無瓜葛。

張俊萬萬想不到王俊會畫蛇添足——添張小條子,造成自己被動,但張俊既有高宗、秦檜撐腰,就無所顧忌,不顧一切了,橫下心要把張憲屈打成招,還裝腔作勢地命王俊對證。本無事實,張憲豈能招認?豈能誣害嶽飛?因此,任憑吏卒打得他體無完膚,渾身是血,“憲不伏”,張憲始終昂首不屈。當時行府審訊記錄是:“勒憲與王俊對證,得張憲不曾有上項語言,已供狀了當。”

三木之下未能使張憲自誣,張俊隻好再一次捏造張憲口供:“為收嶽飛處文字後謀反。”這樣,既造成了張憲、嶽雲謀反之罪案,更為下一步陷害嶽飛做了準備。

張俊一紙之奏方上,高宗迫不及待地下令將嶽飛逮捕歸案。捏造嶽飛的罪名,已由張俊完成,下一步,得由秦檜之流負責對嶽飛審訊和定“罪”了。

嶽飛閑歸廬山。秦檜在考慮,派什麼人才能騙嶽飛到朝廷呢?

當時西湖北麵(今杭州市少年宮廣場後麵)有一座頗為富麗的宅邸,四周圍環繞著清澈的流水。這就是被人稱為“髯閹”(多髯而善諛的內侍)的楊沂中的府第。一天,秦檜派人到楊府,要楊沂中去見秦檜,說有要事密商。楊沂中應命趕到鳳凰山下的尚書省。秦檜竟不出見,卻叫一個值班官員交給楊沂中一道召嶽飛到朝廷來的“堂牒”,並傳達了秦檜的意圖說:“要活底嶽飛來!”(《鄂國金佗續編校注》卷二八《鄂武穆王嶽公真讚》。

作為皇帝親信殿前都指揮使的楊沂中,對正在進行的空前政治大陰謀自然是一清二楚的,秦檜派楊沂中前去,也表明楊沂中是他們可以依賴的人。楊沂中果然不負所托,冒著嚴冬的寒風上了廬山。

嶽飛賦閑在家。十月的一天,忽聽楊殿帥來了,腦海中頓時產生一串疑問。他想,楊沂中是管皇宮禁衛的,平時和張俊打得火熱,今日千裏迢迢來訪,不知為著何事?

楊沂中在門口叫了幾聲:“哥哥!哥哥!”嶽飛“唉,唉”地大聲應著走了出來,見了楊沂中,劈頭就問:“十哥!汝來何為?”

南宋初,諸大將結拜兄弟,楊沂中排行第十,因此嶽飛喊他為“十哥”。

楊沂中心中有鬼,不敢直說,敷衍地說:“無事叫哥哥!”嶽飛嚴肅地說:“我看汝今日來,意思不好!”

說罷,嶽飛抽身入內去了,把個楊殿帥孤零零地留在外麵。

楊沂中隻好把傳嶽飛入朝的“堂牒”遞了進去。

過了好一會,小丫環捧出托盤,向楊沂中獻上一杯酒。楊沂中想:主人拂袖入室,丫環又突然獻酒,這是什麼意思呢?這杯酒,喝,還是不喝?楊沂中心情緊張,狐疑難決。他忖度:嶽飛可能想在內室自尋短見了,要我跟他同死?可是,他又想,以堂牒傳大臣回朝,也是常例,嶽飛豈能一眼識破他的來意?況且嶽飛尚未向他問明朝廷相召之意,又何至鹵莽如此?於是楊沂中裝作坦然的樣子,舉杯一飲而盡。

小丫環一進去,嶽飛笑吟吟地出來了,說:“此酒無藥,我今日方見汝是真兄弟!我為汝往。”(《鄂國金佗續編校注》卷二八《鄂武穆王嶽公真讚》。)

嶽飛跟隨楊沂中到了杭州。一進北關,秦檜已派人傳話來了:“請相公略到朝廷,別聽聖旨!”

嶽飛的乘轎被人領著繼續往前抬,楊沂中則踅向洪福橋楊府去了。

嶽飛一下轎,發現進了大理寺,大吃一驚,他大叫一聲:“吾何到此!”

無一人回音。廳內,但見四麵掛著簾幕,陰沉沉,顯得可怖。

五、羅織“莫須有”罪狀

嶽飛在大理寺外廳呆了一會,忽然闖進來幾個獄吏,對嶽飛說:這裏不是相公坐的地方,到後廳去,禦史中丞等著你對證幾件事。

鬼鬼祟祟,這樣就算將嶽飛逮捕入獄了。按當時規定,“收禁罪人”,先須“捕獲人簽押入案”,並須由指定的牢差、獄卒當麵驗明身份、點清人數,還得叫醫生檢查全身“有無瘡病痕傷”,然後由押獄節級(獄官)立案狀文字(〔元〕李元弼《作邑自箴》卷三。)。高宗逮捕嶽飛,從楊沂中騙嶽飛下廬山,至下臨安大理獄,耍的全是陰謀詭計,根本無視當時的法製。

嶽飛怒不可遏,氣憤地責問:“我與國家宣力,今日到此何也?”

獄吏避而不答,催逼嶽飛進去。嶽飛被帶至一處廳堂,停了下來,忽見張憲、嶽雲,他倆手腳鎖著鐐銬,頸脖上戴著重枷,露頭赤腳,渾身是血,痛苦呻吟,滿臉怒容地被押進堂來。嶽飛先是震驚,轉而心痛、悲憤,嗡地一聲,隻覺得一陣頭暈,天旋地轉,站立不穩……

旁邊站立的一個獄吏,用杖子擊地,叱責嶽飛:“叉手正立!”

嶽飛又是猛地一震,他這時才意識到,身陷羅網,已無法擺脫。曾幾何時,嶽飛還是身率千軍萬馬衝鋒陷陣,使敵人聞風喪膽、人民壺簞相迎,深受人民、將士尊重愛戴的統帥;他令出如山,又何等威武壯嚴!今日無辜被捕,對證出堂,竟遭獄卒欺淩,世態炎涼如此!嶽飛禁不住滿腔怒火,忿然道:“我嚐統十萬軍,今日才乃知獄吏之貴也!”《三朝北盟會編》卷二〇六。

審理嶽飛案件的有禦史中丞何鑄、大理寺卿周三畏、右諫議大夫萬俟、侍禦史羅汝檝等人。萬俟、羅汝檝手持王貴、王俊的誣告狀厲聲責問:“國家有何虧負汝三人,卻要反背!”

嶽飛很快地克製住自己的感情,冷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麵臨著一場生死攸關的誣陷。他蔑視、仇恨這夥醜類,正氣凜凜地駁斥道:“對天盟誓,吾無負於國家!汝等既掌正法,且不可損陷忠臣,(否則)吾到冥府,與汝等麵對不休!”

萬俟奸笑說:“嶽相公既不承認造反,那麼,你可曾記得當年遊靈隱天竺寺,在寺壁上題的那一句‘寒門何載富貴’的詩句嗎?”其他審官同聲喝道:“既出此題,豈不是要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