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期抗金活動(3 / 3)

九月初,傳來了“金人侵河陽汜水”的諜報,嚇得高宗連忙下詔,準備逃到淮甸(淮河以南地區)去。

這時,張所不顧朝廷中有人對他進行攻擊,仍積極準備西渡黃河。可是在九月十五日,張所終於接到貶職嶺南安置的詔令,隻好怏怏離去。但張所部下都統製王彥仍按張所的設想在九月二十一日,率領嶽飛、張翼、白安民等十一名裨將及士卒共七千人,西渡黃河抗金去了。

都統製王彥,在南宋抗金史上是一位有名望的人物,他帶領的“八字軍”威震燕、代,屢立戰功。

王彥,是河南懷州(河南沁陽)人,出身名門大族之家,性格豪放不羈,愛讀《六韜》一類兵法書,善騎射。父親發覺兒子有才能,送他到京師弓馬子弟所訓練學習。經徽宗親自麵試武藝,授職清河尉。他曾跟老將種師道與西夏作過戰,有戰功。金軍攻下京師後,他輸家財投軍。張所很賞識他,破格提拔他為“都統製”。

王彥軍渡過黃河的第一天,就收複了衛州新鄉縣(河南新鄉)。在這次戰鬥中,嶽飛奮勇搶下金軍的軍旗,先聲奪人,壓住了敵兵的氣焰,於是宋軍一鼓作氣,打垮了敵人,活捉了千戶阿裏索,又擊垮了萬戶王索的反撲。

王彥收複新鄉後,向附近州郡發布討金檄文。金人以為南宋大軍打過來了,連忙調集數萬人馬圍攻王彥營壘。王彥部隊人少武器差,不得不突圍出去。金軍出動全部精騎追擊,才把王彥部隊打散了。這時,王彥身邊隻數十人,且戰且走,轉戰數十裏後,奔至共城(河南輝縣)西部的山區,紮營防守。散亡的士卒也陸陸續續歸來,聚集七百餘人。嶽飛所部也到了共城。由於部隊損失十分嚴重,王彥決定保守一段時間,待聯絡各地義軍,充實壯大隊伍後,再與金軍作戰。這個方針本來是正確的,可是出於雪恥報國的火熱忠心,嶽飛不同意這個方針,他主張速戰速決。王彥沒有采納。性子剛烈的嶽飛竟不顧軍紀,帶領自己的部屬,離開王彥,擅自行動了。一天,在共城西北六十裏地方的侯兆川,嶽飛這支人馬遇上了大隊金軍。兵力相差懸殊,嶽飛勉勵士卒說:“吾屬雖寡,當為必勝計,不用命者斬!”(《鄂國金佗編校注》卷四《行實編年》卷一。)

這是一場惡仗。嶽飛士卒傷亡很大。他自身受傷也有十多處,經過拚死衝殺,他們終於打敗了金軍。晚上夜宿石門山下,敵騎企圖襲擊營寨,但嶽飛早有充分準備,他十分鎮靜地指揮部隊,使金軍無隙可乘,隻好退走。

離開了大兵營,給養得不到補充。時間一長,嶽飛軍中糧食吃光了,把戰馬殺了當糧食吃。但這總不是長久之計。為此嶽飛親赴總部向王彥去請糧。此時王彥已度過了最困難的時期。當初,金軍以高價賞購王彥的頭,王彥為防萬一,經常變換睡覺的地方。部下士卒為了讓王彥放心,並表示與他共同抗金到底的決心,相約在臉上刺著“赤心報國,誓殺金賊”八個字。王彥深受感動,安撫士卒,與士卒同甘苦。同時,又派人聯絡兩河義軍民兵,很快得到兩河地區人民的響應,忠義民兵首領傅選、孟德、劉澤、焦文通等皆帶領兵馬,歸附王彥八字軍。王彥的兵力擴大到十多萬人,營寨綿延數百裏,戰鬥力很強,金人十分害怕,稱“王都統寨堅如鐵石”。實踐證明王彥的方針是正確的。嶽飛雖倔強任性,但麵對事實,他是服從真理的。嶽飛重回王彥總部的行動,不僅僅為了請糧,也有向王彥請罪的含義。王彥置酒接待了嶽飛,在酒席上,有一名姓劉的幕僚,在手掌上畫了一個“斬”字,數次示意王彥,殺掉嶽飛。王彥沒有理睬,但他也未供糧給嶽飛。嶽飛空手回到本部,又率領隊伍往北行進,越打越遠。這時粘罕所帶的一路金軍兵馬,已從雲中下來,到了太行山,遇到嶽飛數次阻擊。在一次作戰中,嶽飛匹馬先入敵陣,刺殺了金將黑峰大王,迫使金人暫時退卻。

四、陰風彤雲之際遇宗澤

建炎二年(1128)春天,東京留守宗澤運用朝廷授予他的“得以便宜從事”的特權,任命王彥為忠州防禦使、河北製置使,即總管兩河的軍事,去攻打太原,以便打亂正在南下的金軍行動部署。王彥調兵遣將時,想到了嶽飛。他命令嶽飛率部去把守榮河。先前,嶽飛擅自率部離開主帥,按當時的軍法,罪當殺頭;但,嶽飛能單騎請罪,王彥認為能“束身自歸,膽氣足尚!”王彥又深感嶽飛是個難得的人材,因此,當姓劉的幕僚示意他斬殺嶽飛時,他沒有同意。他還深悔沒有供糧給嶽飛,自己能團聚十萬之眾,為什麼不能團結嶽飛一旅孤軍?他這次派遣嶽飛,就是團結嶽飛的實際行動。

可惜,嶽飛接到王彥命令後,仍然顧慮重重,意氣用事,終於又違反了王彥的命令,徑自帶領部伍南渡黃河,投奔東京留守宗澤去了。嶽飛又一次違反了軍紀。

嶽飛曾在宗澤任大元帥府副元帥期間,在宗澤軍的劉浩部下,當過一名小官。他欽佩宗澤的赤膽忠心,英勇作戰,嚴於治軍,但此時自己違反軍紀,又害怕宗澤嚴懲。

嶽飛率領隊伍渡過了黃河,他看到黃河南岸的土地上密布著連珠寨,都有官軍嚴密地把守著;還有一條條錯綜排列的深廣各丈餘的濠溝,那是用來阻攔敵人騎兵的。這些工事構成了一個廣闊堅固的防禦體係,是宗澤出任東京留守後,僅半年的時間,迅速辦起來的。回想起半年前,範訥曾任東京留守,當時金軍屯駐在黃河北岸,形勢本來十分緊張,可是範訥不但沒有招兵買馬,鼓舞士氣,加強防禦,反而散布棄城逃跑的輿論,他說,“今戰則無卒,守則無糧,不降則走”(《建炎以來係年要錄》卷六建炎元年六月己卯條。),果然他賣掉房產,換取金銀,準備一旦敵人臨境,好逃之夭夭。那時,東京的城牆毀壞,樓櫓盡廢,路有屍骨,範訥都不聞不問。幸虧金軍當時未曾進攻東京,否則,是不堪一擊的。

嶽飛到了東京城跟前,使他驚喜的是,毀壞的樓櫓已經修複,殘破的城牆修葺一新。他興奮地攔住一位過路的老漢,拱手詢問:“老人家,方今京師人心如何?”那老漢高興地答道:“今天有宗公守城,我們百姓不害怕了!”嶽飛還從士卒口中知道了一點守備情況:經宗留守多方設法,現在屯駐在東京城內、外的軍隊和義兵已達數十萬之多。城中儲積了可供半年之需的軍糧。聽了這些消息,嶽飛投奔宗留守的決心更堅定了。

但就在嶽飛到達東京之前,王彥接到了宿兵京師附近、以保衛京師的命令。此時,王彥的部隊已經在東京外圍駐紮了。

嶽飛還沒有見到宗澤,已有人告發了他。嶽飛在東京被查辦了,等待著軍法的處置。

嶽飛被判斬決。但臨刑前,突然,宗澤駕到了。這位抗金老將看了一眼犯人,頓時大吃一驚。這犯人不是當年劉浩隊伍中的嶽飛?向身邊幕僚一了解,果然如此。於是宗澤歎息說:“此將材也!”《宋史》卷三六〇《宗澤傳》。宗澤心想,嶽飛同王彥意見不協,不服主帥調遣,固然有罪,但國事艱危,正是用人之際,為什麼不能給他以改正的機會呢?於是宗留守下令:“鬆綁,聽候發落!”當場,把嶽飛開釋了,並留軍前候用。

不久,探報送來金軍進犯汜水關(河南汜水鎮西)的緊急情報。宗澤立即任命嶽飛為“踏白使”,撥給五百名騎兵,前去擊敵,將功贖罪。臨出發前,宗澤握著嶽飛的手,再三叮嚀:不要輕敵!

年紀才二十六歲的嶽飛,感激宗澤給他立功贖罪的機會,他躍身上馬,帶著五百騎兵,箭一般向西奔馳。鄭州被甩在後麵了,再往西北,前麵就是汜水關。它西靠汜水,地勢險要,為東京西麵的重要咽喉,是金西路軍東下的必經關口。嶽飛騎兵隊伍趕到,立即擊敗了金兵。這時東京飛騎送來命令:留軍竹蘆渡(在汜水關東)與金軍相持。可是攜帶的軍糧快吃完了,缺乏軍糧難以留軍呀!必須用計才能逼使金軍撤退。於是嶽飛命令三百士卒,每人縛好兩束交叉的柴草,埋伏在前山腳下,等到半夜,點燃柴草的兩端,高高舉起。半夜裏,金軍發現一山火光通明,以為宋軍大量援軍到了,慌忙撤營而走。嶽飛乘機追擊,金軍大敗。

嶽飛奏凱回到東京,立即升為統製官,不久又提拔為都統製。

宗澤十分讚賞嶽飛作戰的勇敢。有一次,宗澤找來嶽飛談話,宗澤說:“爾勇智才藝,古良將不能過,然好野戰,非古法,今為偏裨尚可,他日為大將,此非萬全計也。”說著,隨手送給嶽飛一張作戰陣圖。

嶽飛回答說:“古今異宜,夷險異地,豈可按一定之圖?”

宗澤反問:“如爾所言,陣法不足用耶?”

嶽飛答道:“陣而後戰,兵法之常,然勢有不可拘者,且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宗澤沉思了一會,終於讚同了嶽飛的主張:“爾言是也。”(《鄂國金佗編校注》卷四《行實編年》卷一靖康二年條。

老將宗澤的愛護和指導,使嶽飛既感激又尊重。但是感激和尊重不等於迷信和盲從。嶽飛敢於在長輩麵前發表個人的見解。宗澤能虛懷若穀地聽取青年人的意見,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從善如流。

時代需要“千裏馬”,而“千裏馬”更需要“伯樂”。風雲際會,宗嶽相遇,為嶽飛提供了施展才能、叱吒風雲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