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專心地說著,所以並沒有看到她腦袋的上方,鈷夕照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蹙緊了眉頭,像是及其不安穩。
又是整整一夜,錢半城就這樣守著鈷夕照,直到天空忽現魚肚白,天終於亮了,而她的眼神卻暗淡了下去。
她終於還是等到了方老爺傳來的消息。夏家同意將血人參做聘禮,但是,如今錢家的家世已經不能和以前同日而語,婚嫁的情況就要發生改變,想做他夏家的媳婦也可以,但是不再是九爺的妻子,隻能做妾。
錢半城冷冷一笑,不可置否:“好!”妾也好,妻也好,本就與她無關。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無論有什麼樣的折辱,她都要好生的受著,忍辱負重。呆子命懸一線,錢半城進而要求,夏家先給聘禮,以作誠意。夏家也沒有小家子氣,大方地差人先送來了血人參,雙方約定三日後嫁娶。
熬了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水,錢半城至始至終都沒有假手於人,她拿過爐子邊的毛巾,圍在藥罐子旁邊隔熱,然後小心翼翼地端著碗,走到鈷夕照的身邊,放在一邊的茶幾上。
用調羹勺了一口藥,放在嘴邊細細地吐氣,吹涼,慢慢地送到鈷夕照的嘴邊,用調羹微微地撬開他的嘴,小心翼翼,一點點地灌下去。但是,藥水還是細細地從嘴角兩邊流了下來。
“呆子,你怎麼可以不好好的喝藥呢?你會為了我好好的活下去的對不對?”錢半城放下手中的碗,重新舀了一勺藥,自己先灌了一口,然後伏低身子,與床榻上的人兩唇相貼、相濡以沫,她用舌頭小心地撬開他的唇,然後細細地,一口一口慢慢地哺給他喝。
看著他的喉結微微上下滾動,開始細細地吞咽,她突然幸福地想哭。然後微微有些急迫地一手端著藥,依照方才的步驟,一口一口地給他喂藥,她哺得很慢,生怕他來不及吞咽,嗆進了氣管裏。整整過了半個時辰,一碗藥終於才見了底。
“呆子,保重!”她突然沒有了再看他一眼的勇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菜農的屋子,就像一個停步,就要後悔似得。打開房門,外麵的陽光將她的背影拉得老長。
兩天後,方家的院落中張燈結彩,方家的家人卻並沒有感染到這份喜慶。出嫁當天,新娘必然是要有一個娘家的,錢家被毀,錢半城沒有地方作為閨閣,隻能過來勞煩方老爺。
知道些許的內幕,錢大小姐所嫁非人,又並不是她的心上人,又如何讓人高興地起來。
廂房裏,梳妝的丫鬟正在給錢半城補妝,白皙的臉上抹上了大紅的胭脂,千嬌百媚,卻沒有一絲喜色,冷得像是冬日清晨的寒露。街上聚集著看熱鬧的人,遠遠地傳來鞭炮聲,看樣子是來接新娘的人來了。丫鬟慌慌忙忙地給錢半城蓋上了鴛鴦戲水的紅蓋頭,扶著她的手,將她帶到了床上坐好,等著媒婆來攙扶新娘入轎。
錢半城攪緊了喜服下的寬袖,安分地坐著,像是一個傀儡娃娃,任人擺布。
這廂迎親的隊伍正熱鬧,那廂,菜農的茅草屋裏,鈷夕照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和錢半城走的那天相差無幾。緊閉的門裏,突然出現一個月白色的身影,仙姿玉貌,已經卸去了偽裝,正是玄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