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得用紅布包呢,紅布表示赤誠嘛。這也是我們內地的習俗,是吧?看得多了,月餅表麵也都給摸擦光了。什麼?該叫它思親餅?對,對,還是你們這些記者會起名字。我們為什麼就沒想到呢?就叫它思親餅吧。說不定哪一天,我們這思親餅還會成為稀世珍寶呢。”
“這裏天看不到邊,地瞅不到沿,一眼的黃沙,滿眼的寂寞。沒路、沒水、沒電。雖然住在河邊,幹的是和水有關的工作,守的是一條大河,可吃水卻得到十裏以外的地方去馱運。因為河裏有水時泥沙太多,泥沙少時又沒了水。由於土壤關係,蔬菜不易生長,我們常年吃不上青菜。因為水缺,我們平時用水都受到限製,每人隻準舀上兩碗水,先洗臉,後洗腳,然後再把每天用過的洗腳水積攢起來,澄清後再去洗衣服。洗澡對我們來說,已是遙遠的記憶了。生活苦點還沒啥,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寂寞。沒有電視,有也是擺設。收音機收不到台,訂了一份報紙,都是一兩個月後才能看上一次,一次看好多天的,新聞到了這裏,早成舊聞了。水文站位於陝蒙接壤地區,附近連個村鎮都沒有。工作忙的時候還好說,就怕閑下來。一閑下來就隻好轉沙丘、看河流,瞅著日落月升星星出。不過,最難的是要數孩子上學和生病住院的事了。我們站上有個職工叫張青雲,在水文上幹了三十多年了,可以說他的黃金期都呆在這裏。1988年秋天,他的生命不容商量地給他劃了個句號。他患了腸梗阻。這種病在內地治療及時的話,也許根本不算什麼,可在這裏就不一樣了。因遠離城鎮,交通不便,無法就醫,在短短一天內,病魔就輕而易舉地奪去了他的生命。可憐這個幹了一輩子水文工作,與洪水搏鬥過多少次而不服輸的漢子卻倒在了他最想不到地方——病床上。
“張青雲去了,他的一生伴隨著這不可挽留的河水流去了。但他卻毫無遺憾,臨死還要求我們在他死後,把他的屍體埋在水文站的旁邊。他說活著幹了一輩子水文,死了,反正屍體也運不出去,就埋在大河邊吧,也好看看後人測報洪水。這是怎樣的水文人啊!張青雲走後,他的兒子接替了他的工作,就在我們這個小小的水文站當臨時工,每月領80元工資。如今,張青雲的孫女已經9歲了,卻連學都上不成,因為戶口問題,到城裏讀書得掏高價。他們也曾狠著心拿出全部積蓄硬撐著女兒到縣城讀了三年。可後來學費高的讓他們實在支撐不下去了,就隻好無可奈何地讓女兒重新回到了身邊來。”
“我們站還有一名職工叫王誌學,1953年從四川大學分配到水文站時,正值青春年華。而今40年過去了,這強硬蒼勁的河風硬是把他一個年輕的書生吹打成了一個酷臉的漢子。
“你們看,他這滿臉的褶皺,哪一道不記載著水文上的風風雨雨、悠悠歲月呢?”
“他剛到這裏時,這裏四周無人煙。每次測流他得帶上幹糧行李什麼的,孤身一人,一走就是幾天幾夜。風餐露宿,野人一般。有一次遇狼襲擊,他爬到樹上與狼對峙了一天一夜,尿都憋到褲子裏了。幸好有人路過,他才幸免遇難。”
“一次洪水測報中,因多年失修的吊箱纜繩不勝洪水的拖力,斷了,把人甩入河中。後來小命雖然從閻王爺那裏要回來了,但一隻右手卻被鐵纜繩無情的辟斷,掉進河裏,再也找不到了。即使如此,他也沒離開崗位,放棄水文工作,而是讓他的幾個孩子也幹上了這一行。”
“除我之外,站裏還有一位職工,叫李順發。他的哥哥李順達黃校畢業後分到該站,第二年在一次洪水測報時,因吊箱落水被洪水衝走了。犧牲時年僅24歲。李順發是接替他哥哥而來的。這樣的例子,在文水係統可是不勝枚舉,如有時間,還可以向你們講得更多更多……”
“那你們為什麼還在這裏幹呢?”
“是啊,誰不想到好地方幹工作呀?可我們學的是這一行業,不幹這行又能幹什麼呢?再說回來,工作總得有人幹吧?我們不來,別人還不得一樣的來嗎?”
多樸實的語言,多麼可貴的精神。在物欲橫流的今天,在一些人醉生夢死的同時,還有這樣一些人:他們的孩子因交不起學費而輟學;他們的親人為平凡的工作而獻身;他們麵臨生活、精神上的種種難題,可仍默默地,一絲不苟地奉獻著,他們算不算是最可愛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