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一位走南闖北知書達理的鄰居給我講故事。他說洛陽城南有兩座山,東麵香山,西麵龍山。一陰柔,一陽剛,似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們深深的相愛著,總想擁抱在一起,可就差這麼兩步三步,卻終歸不能如願。一年又一年,綿綿長長的相思淚,涓涓流下,天長地久,聚為小溪。溪水一抖一抖的,在兩山之間清清幽幽地流著,依依不舍,人們稱之為“伊河”,是否為“依河”之誤呢?這就不得而知了。
龍山草淺,樹少而多石。懸崖陡壁處有許多人工斧鑿的石洞,如蜂窩。洞內住著數不清的神佛。這就是洛陽龍門石窟了。從此,龍門石窟,這塊驚世駭俗的佛地便就默默的走進了我的夢裏。但隻因生在窮鄉僻壤,想死夢死,終不能一見。這次隨中央電視台的同誌采訪到了洛陽,聽說龍門石窟在洛陽城南,隻有10公裏,便極力慫恿要到此地一遊,使我尋覓了三十多個春秋的夢想,變成現實。
去的時候,天已隱沒了太陽,開始陰了,但還沒有下雨的意思,這正是看景讀物的好天氣。10公裏的路程,路況又好,汽車還沒放開性子,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下了車,各式各樣的陶器冷不丁的撲麵而來,叫賣聲此起彼伏。抬眼望去,店鋪林立,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問之,沒錯,前麵就是龍門石窟了。可我不知怎的,麵對現實怎麼也尋覓不出我想象之中的那種神秘、高深、古樸以及深幽的意境來,更談不上佛教淨土的幽靜之靈潤了。那兩山夾出來的一股清水也不再幽靜,人們用橡膠壩給它打上了結,汪汪地憋滿了一池清水,供遊人坐上汽船任意地在它上麵耍歡,攪和的它沒有一刻安寧。河的上麵修了兩座橋,車水馬龍,繁華其間,忙亂吵鬧不堪入耳,硬是顯示出一派繁亂之象來。一向喜歡幽靜的神佛麵對這種熱鬧的景象應作如何之感想呢?
我們一行人員與門衛費了好一番口舌,但終不能攜帶攝像機入內。人家有人家的規定,我們也就隻好罷了。
進了龍門,穿過飄散著文化氣息的書報字畫長廊,總算看到了那崖壁上大大小小、上下無序的石窟了。石窟南北長約一公裏。據介紹:現存各種石窟2100多個,造像10萬餘尊,碑題記2780多品,它是繼山西大同雲岡石窟後開鑿的又一規模龐大的石窟群落。這裏遊人很多,還夾雜著不少黃頭發藍眼睛的外國人。天長地久的,那石板道就不勝耐力讓遊人的腳底磨去了不少,一級級台階也被踩得光滑而凹陷,上上下下的遊人也就得格外地小心了。
我隨著遊人匆匆忙忙地看過一遍賓陽洞、千佛洞、萬佛洞、金剛崖、古陽洞等這些石洞後,說實話,並不覺得甚好,根本就沒能看出我先前對它想象的那種神秘與感悟來,看來真應了那句老話:看景不如聽景。不就是一些小小的佛像嗎?雖說形象千姿百態,但也太拙太野,線條粗獷,沒了細膩的講究。再說,這些佛像經過漫長歲月的風雨浸蝕,以及曆次軍閥混戰的破壞與盜竊,斷指的、掉頭的、缺胳膊少腿的、沒鼻子沒耳的,比比皆是,幾乎找不到一個完整的形象。心理便就覺得失落,很是泄氣,全沒了來時的興致。可正當我與同行們隨便議論時,誰知一不小心便惹惱了身旁的一位老者,他虎著臉慍怒地問我:既然這樣,那為什麼百年千年,遊人不衰?文人騷客無不為之折服,寫下詩篇,留下美文呢?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到了晚年,就住在這裏,論文吟詩,領悟佛事,自稱為:“香山居士”,而死後還要求葬在這對麵的香山之上,讓靈魂在這裏天長地久地飄飛遨遊。年輕人,看景不能走馬觀花,要深入進去。你如要是仔細地去看,你就會看到這些石窟的整個布局是多麼的絕妙了。它們的排列錯落有致,大小和諧,完美統一,紛亂中有布局,拙樸中有大美。它們脈絡分明,走勢神妙,造型精深,真是一唱三歎之情韻呢。你看那尊最高大的盧舍那佛了吧?她高17米之多,是依山鑿石而成的,龍門石窟中,她是萬佛之首。你知道嗎?在佛經裏,“盧舍那”含有“諸惡皆除,眾德悉備,淨色遍照法界”之大意呢。她是美的化身,是雕塑藝術的結晶,是雕塑家們對生活的認識與審美觀念以及美學思想的高度體現呀!這座佛像是由唐高宗皇帝所建,武則天皇後拿出兩萬貫脂粉錢所資助的。你如細看,就會看出它與南北朝時期的雕刻石像的不同之處了。在佛教上,佛、菩薩都是男性的化身,而武則天出了錢,盧舍那佛便就一反常態了,大膽的從女性外部入手,更確切的說,就是根據她的形象特征而塑造的。她的形象是那樣的精美,眉宇間透著慈祥與睿智,嘴角稍翹,作微笑之狀。飽滿的麵容上,秀眉如新月,處處動人;雙目似秋水,脈脈含情,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給人一種美的感受。在她身上,宗教與藝術、美學與雕塑、形似與神似都達到了高度的和諧與完美的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