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上的人很多,有做生意的,也有專程跑到這裏來看風景的。站在這裏,河兩邊的建築及東西河麵的風景可以盡收眼底。河兩邊遺存下來的古建築,或臥或站地混入在民房之中,不知是依戀昔日的風姿還是有意地點綴著潢川城的古韻。鎮潢橋是不行車的,因橋連接的南北二城高低有別。北城從中山門須下幾十道台階才能來到橋麵,因此,一切車輛都無法光顧它了,它也因此讓人們放心大膽地在它上麵做起生意來。賣什麼的都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土裏挖的,水上漂的,針頭線腦,地攤小吃,恰似一條商業街呢。
麵前老人的生意很冷淡,我有些過意不去,很細致地從上衣兜裏翻出一些零用錢來,以慷慨的壯舉買了兩個冰棒。老人有些感激,笑了,笑得很空洞,滿口都沒了牙。她把多餘的錢找給我,我說不要了,老人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就有了不悅,硬給了。我把冰棒遞給馮先生一根,他不要,我隻好自己吃。把冰棒往嘴裏一塞,滿口牙全酥了,涼!這時才知道,對我來說,眼下還不是吃這玩藝的時候。一陣風兒吹來,貼著河麵揉洗。河水太清,一色的嫩,經不住風兒這般的熱情,三下兩下地全給揉皺了。水上的陽光一明一明的,被搖曳得支離破碎,晃閃著人們的眼睛。我往橋下看了一眼,腳踏實地的一顆心頓時就好象懸空了,一時像失去了重心,失去了控製,一任地飛飄去。我有恐高症,不敢再看第二眼,急急地把目光收回,拉平投去,就沒遮沒擋地跌落在那隻撈沙的小木船上。小木船上有一男一女,大概是小夫妻。男的很健壯、敞著懷,一伸一伸地用工具從水裏撈著沙子;女的高挽著褲腿和袖口,幫助男的穩船,一左一右地忙碌。他們就這樣撈著,樣子很認真,不急不躁,撈著希望,撈著生活。船兒一動,水麵就有了波紋,像放射了電波,一個圈連著一個圈地閃,密密的,細細的,向四周擴去,一直擴到岸邊,就像一朵白綠色的大麗花在緩緩地綻開。看久了,那水紋就幻化成美人兒的眼,眨著默默的情。
“你知道嗎?第四個橋墩上曾臥過銅水牛和鐵水牛。它們是清代鑄造的,是這鎮潢橋的膽。”洪先生把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
這個故事我是知道的,小時候就常聽說過。它是我姥姥掛在嘴上下不來的口頭文學。據說銅水牛與鐵水牛是夫妻兩個。發洪水時,鐵水牛連叫三聲,洪水就下降三尺;天旱時,銅水牛連叫三聲,河水就漲上三尺。它們是這一條河的神,每年都享受著這一方百姓虔誠的香火。嘿,你還別說,多少年來,無論洪水有多大,還從沒聽說有漫過鎮潢橋的事兒。有時站在橋上看著西邊的洪水比橋麵高出四五尺,滾滾壓來,可一到橋前就落下去了,神。可惜大辦鋼鐵時,鐵水牛沒能幸免,拉去給煉了。銅水牛後來也不知了去向,消失得無影無蹤。再後來就有人傳說鐵水牛遭難後銅水牛就沒了魂,連叫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後就果真地發了一場大水,銅水牛就隨著這場大水順著淮河東流而去。是不是去找龍王告狀了呢,隻有天知地知了。我來到第四個橋墩麵前,發現鐵水牛的石座還在,癡癡呆呆地蹲在那裏,在向憑吊著它的人們悲壯地訴說著它們的遭遇。突然,我發現那用紅石壘著歲月的橋墩的半腰處,竟在那細細的石縫裏生出一兜青草來,並且又肥又壯,更有奇的,草叢旁邊竟還有一棵小樹仿佛給小草當守衛似的,樣子很癡情。它們哪來這麼大的生命力呢?難道它們就是潢川人的靈魂嗎?不然它們怎麼會無論在什麼地方、什麼環境都能堅強地生活著呢?正是這些小樹、小草以及這厚重的紅石搭起的鎮潢橋,在這河麵上風風雨雨地鎮守著這個縣城嗎?
我還有很多地方要跑,不敢付出太多的時間在這裏憑吊,隻好依依而去,把這千絲萬縷的情絲托付給了這靜靜流淌的河水,讓它載著我的虔誠與愛心,向鎮潢橋傾訴,向潢川城表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