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來的時候,見到三皇子。”沈念一輕聲道。
“三皇子進來時,我以為這是皇上的選擇。”寧夏生苦笑了一下,“你是沒有見到三皇子當時的表情,勝券在握,那種沾沾自喜雖然是竭力的像要掩藏,卻忍不住從眼底嘴角流露出來,真以為旁人都看不出來嗎?”
沈念一知道他所言不虛,與他見麵時,寅容已經按捺不住情緒,幸而還知道在皇上麵前有所收斂:“然後呢?”
既然寧夏生將話放到這裏,那麼必然後頭還有出乎意料的事情,沈念一挑高眉端,等著他說下去。
三皇子寅容為人行事還算得體,進的禦書房來,給皇上恭恭敬敬行禮,皇上和顏悅色問他近來在做些什麼,看什麼書,他像是早有準備,按照特定的話本,回答的再妥帖不過,皇上滿意的點了點頭,刻意忽略了那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就連寧夏生都以為皇上接下來就會轉到委任監軍的正事上,他不由的多瞧了兩眼三皇子,寅容的身量不低,但是看起來很是單薄,雙肩微微垂下,分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模樣,這樣子一個人要是真的交給他帶回邊關,能夠做什麼,待上一兩個月,吃盡了滿嘴的風沙之後,不知道會不會哭著喊著求饒要回到天都來。
到了那時候,到底是該遵循皇上的本意,還是心軟放行?寧夏生不由的雙手抱在胸前,更加頭痛腦熱起來。
皇上抬起眼來看著寅容,微微笑道:“你的功課倒是一向不錯,看的也都是正經書,做的正經事,那麼你可知你六弟最近在做些什麼?”
寅容一怔,還以為自己聽岔了:“父皇是問六弟?”
“是,寅迄最近在做什麼?”皇上依舊掛著笑容,寧夏生已經知道不太對勁,轉過臉來看著父子倆人。
寅容支支吾吾一下,他平日裏與寅迄甚少接觸,這樣子突然問起,分明是皇上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想要瞞天過海是不可能了,但是當著麵說他真不知道,又不知從何開口,所以僵持在那裏,努力想找個台階走下來。
然而,皇上一動不動,根本不打算放過兒子,終於寅容試探著說道:“六弟最近應該在習武,聽說他找到個不錯的棍棒師傅,收用在府中。”
“是這樣嗎?”皇上慢慢踱步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卷卷宗來,“自小,朕就同你們說,雖說你們出生於不同的母妃身邊,但是作為兄弟,要相互招撫,兄友弟恭,才是朕樂意見到的場麵,然而你們隻把我的話當陳耳旁風,寅楓不問世事,一副要出家的派頭也就算了,你呢,你作為兄長,可曾起到表率的作用,你眼中可有寅迄這個弟弟的存在!”
皇上越說越是氣惱,將卷宗重重摔在寅容的腳邊,厲聲道:“你給朕好好看看,看看你六弟最近在做什麼!”
寅容戰戰兢兢地蹲下來,將卷宗拾起,飛快的掃了幾眼,一行一行的字在眼前滾過,幾乎全是寅迄的斑斑劣行,前天同某個翰林的兒子大打出手,大前天又是一語不合,大庭廣眾掀翻了十多家鋪子的店招。
這些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換做個紈絝子弟,不成材的作為,大概家裏頭給點錢財,就算抹平過去了,但是偏偏寅迄是六皇子,自然有人不服氣,有人專門等著這樣的機會給皇上上折子,這折子一上就是一大卷,皇上越看越氣,居然差人去尋人,還尋不見,到府裏頭打聽,說是昨天六皇子就策馬出城,去了哪裏,沒有報備,沒有留話,誰人都不知曉。
於是,本來是寅容的好事,到頭來,他成了皇上發泄怒氣的頂替品,於是劈頭蓋臉的站在那裏足足被訓斥過多半個時辰,直到皇上說的累了,往寬大的龍椅上一歪,手招了招,將他往外遣。
寅容被訓得暈頭轉向,自打有記憶來,父皇還不曾這樣對待過他,更何況書房中,尚有外人在場,那位寧大將軍沉默如金,不代表就不能聽遍全場,他心中又是氣又是惱,推開書房的門,居然沒有站穩,一隻腳重重踩在另一隻腳的腳背上,摔在地上,掙紮著要起來。
“末了,還是我伸手將三皇子給扶了起來。”
“多事。”沈念一隻回了兩個字,要是寧夏生一直做個雕像的樣子,想必寅容的心裏還能好過些。
“我要是不伸手,他半個時辰都起不來,你信不信?”寧夏生歪著頭看他,“三皇子大概是氣急了心,我看再停留片刻,能夠當場哭出來。”